底下的姑娘们交头接耳地说着些什么，不过无人在意。
    楚君衡抬了抬手，看着她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探究：“可是翟元鞅翟老将军的女儿？”
    “回殿下，正是。”翟意晓不卑不亢地应声答道。
    楚长欢虽然不认识她，但楚君衡口中的那位翟老将军，那可是如雷贯耳。
    这边楚长欢还呆坐在那儿回不过神，那边楚君衡已经开始了他的攀谈，只听他徐徐道：“翟家军驻兵漠北，山高路远，想必翟姑娘回京也是颇费了些时间。”
    翟意晓勾唇道：“若是乘轿那必然费时，不过臣女自小随军，擅骑马，自然会比别家姑娘的脚程快些。”
    所谓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翟意晓口中的“别家姑娘”此时已经快要拿唾沫星子把她淹了。
    当然，翟意晓不会在意，楚长欢更不会，她清清嗓子，接过话头开口问道：“那敢问翟老将军可还安好？”
    翟意晓一顿，抱拳道：“谢殿下关心，家父一切都好。”
    这听上去是个正常的不能再正常的寒暄。
    可楚长欢可不是在寒暄。
    她向前倾身，追问道：“当真？”
    这问题听上去太过奇怪，气氛一时凝滞，翟意晓却是爽朗一笑，徐徐道：“殿下放心，家父虽然年近古稀，但依旧是耳聪目明，身体康健，臣女临行前特意请军医给我父亲号了脉，军医也说他脉象稳健，面色红润。也唯有如此，我这个做女儿的才能安心启程，没有后顾之忧。”
    她说得多了，便不再留意用词，听上去多少有些无礼，周遭窃窃私语的声音大了些，却并没有影响到楚长欢。
    她出神地看着翟意晓的眼睛，似是在思考些什么。
    在之后的宴席上，她都没有再动一下，楚君衡看她的目光里添了几分好奇，待人都走完了，他凑上前抬手扶过她耳鬓的碎发，温声问道：“在想什么？”
    楚长欢回过神，直问他：“三哥觉得翟家姑娘如何？”
    楚君衡不答反问：“你喜欢她？”
    楚长欢自然而然地点点头，顿了顿却说：“不过，喜欢归喜欢，她这样的性子若是做了王妃，怕是要搅得你的贤王府不得安宁。”
    楚君衡摇摇头：“话虽如此，但她的背后却是翟家军，而翟老将军子嗣微薄，女郎里唯有她一个，再者，前些日子父皇也曾特意叮嘱我，要我留意这位翟姑娘，想来，父皇多半也是属意于她的。”
    楚君衡说话时的口吻没什么情绪，不像是在说人，倒像是在说个什么物件，楚长欢抿抿唇，偏头看他：“那你呢？”
    她深望进他的眼底，沉声问道：“这事关你未来的妻子，三哥，你喜欢她吗？”
    楚君衡眸色深深，他垂下眸子，似笑非笑地勾了勾唇角，并不遮掩眼底的那抹哀伤：“欢儿，你当真觉得，我喜欢的女子便能成为王妃吗？”
    楚长欢噤了声。
    虽说她同楚君衡亲近，但似乎从未主动了解过他的感情经历，楚君衡向来内敛，这样的事情他也没有主动提起的习惯，是以，楚长欢便想当然的认为楚君衡与两任王妃都是相得益彰、举案齐眉的夫妻，
    可如今，看到楚君衡脸上那抹挥之不去的哀愁，楚长欢又不是傻子，自然也品出了几分味道。
    想来，他是有过喜欢的姑娘的，只是囿于一些别的原因，最终爱而不得，才会让他说出这种话。
    “抱歉，我不该问这个的。”楚长欢转着手腕上的镯子，轻声道，“我的意思是，感情是需要培养的，只凭一次相看就决定未来王妃的人选，这样的做法未免有些太草率了。”
    楚君衡收起多余的情绪，开口问道：“那欢儿以为如何？”
    楚长欢眼睛滴流一转，清了清嗓子，从善如流地开口：“既然父皇属意翟家姑娘，而你又在意她背后的军政大权，不如三哥你陪她回一趟漠北。一来也能表达一下朝廷对漠北边防军的重视，二来也能慰问一下那位劳苦功高的翟老将军，三来，在这来回的路上你们也可以借此培养培养感情不是。”
    她掰着指头细数着此行的好处，并没有发现楚君衡那一变再变的目光。
    “去漠北……”他沉吟着。
    楚长欢盈盈地看向他：“对，我算了算来回的脚程，约摸有一个月的样子，若这几日启程，刚好能在年节前赶回来，到时若是一切顺利的话，正好在年关办喜酒，来个双喜临门也不错啊。”
    她越说越雀跃，似乎已经看见了他们夫妻交拜送入洞房的情景，楚君衡看着她这股子高兴劲，一时失笑，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只是模棱两可地拍了拍她的脑袋，温声道：“容我再想想。”
    后来的几天，楚长欢常能在宫里见到翟意晓，为了让她心甘情愿地成为贤王妃，看得出昭皇为此下了许多功夫，也足以见得昭皇对于翟家军的重视程度。
    当然，同样得皇帝重视的还有她楚长欢，在那晚的召幸事件后，昭皇有意安抚她，送进重明宫中的金银珠宝绫罗绸缎一点儿都不比贵妃的少，楚长欢一点儿都没和他客气，统统照单全收，只是还佯装称病，怎么都不肯陪他吃顿饭。
    知道这事的人都说，楚长欢这是在跟皇帝耍小性子。
    只有楚长欢自己清楚自己究竟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