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清秀动人、积极向上的表情刚刚展开，就转为茫然不知所措。
    张红伟喜悦的表情瞬间失控，扔下手中的包裹，蹭的一下向楼梯上蹿去，“欣兰──”
    叶欣兰记忆的最后一秒，是一群慌乱地围上来的人。
    有男人，有女人。
    有年轻，有成熟。
    还有姆妈。
    妈，你别怕，这不是计划好的吗？
    叶欣兰以为自己会问出来，响彻耳边的，却是：“啊啊啊啊──”
    声音在楼道中回响，惊醒楼上楼下的邻居，也唤回亲友的神智。
    不知是谁的手电筒和煤油灯亮着，昏黄与惨白的灯光交错，楼梯底下，表情定格在惊恐与无措中的女子，模样更加瘆人。
    她已经陷入昏迷，肌肤惨白，腿骨扭曲地折在一旁，身体时不时抽搐几下，看得人心惊胆颤，吓得人几近失语。
    发生的太快了！
    不到一秒钟的时间，从看见叶欣兰脚滑，到她从楼梯上摔下，实在是太快了！
    猎犬捏着望远镜准备起身。
    “啪！啪！啪！”
    拉灯绳的声音此起彼伏，楼上楼下咚咚咚地开门声不断响起。
    楼梯处的人们彻底惊醒，抽气声此起彼伏。
    “医生！医生！谁有自行车、不、得是平板车！”
    “腿断了！”
    “骨、骨头……”
    注意到已经有人披着衣服出来，猎犬重新伏下身子。
    围着叶欣兰帮忙的人很多，自己身上只有金创药，对骨折没用，来的时候纯靠腿脚，这会儿出去不仅帮不上忙，还会引起人们的怀疑。
    慌乱很快平息，等人们推着不知道哪儿来的板车，拉着大包小包和叶欣兰，撑着雨披、雨伞离开时，家属连伞都忘了带，哀伤地跟了上去。
    喧嚷褪去，家属院的光源重新熄灭，细碎的交谈感慨未曾断绝，衬得这里有些荒凉。
    猎犬确定外面没人，蹭地窜出灌木丛，闪到楼梯口处，绕着楼道口转了两圈，放弃进去。
    身上太湿了，绝对会留下痕迹。
    啧。
    他猛地顿住脚步，合上眼眸，调整呼吸，接着快速睁眼，记下当前的场景，随后原地跃起，勾住二楼走廊的边缘，控制身体的回荡，借着水光和闪电，抓紧时间记忆楼梯上下的情况。
    松手落下，蹲地卸力。
    确定自己还记得那些画面，他低头观察地上的东西，对照记忆中的滑痕，确认是否存在人为操作的迹象。
    叶欣兰下楼时的模样，如卡片般在脑海中掠过。
    和张红伟他们打招呼时，眼中的兴奋、憧憬和担忧；
    转身与父母对话时，攥紧包袱的手；
    高雪梅眼中的忧心、坚定和慌乱；
    叶向东眼中的温和与惊慌错愕；
    塑料袋装着的鸡蛋从挎包中摔出来，裂纹处露出白色的蛋清；
    半露的铝制饭盒瘪进去一点，烙饼的香气从变形的盖子中飘出来；
    看起来没有异常。
    猎犬起身，准备快速跟过去，避免遗漏信息，抬脚时灵光一闪，想起两点可以之处。
    叶欣兰露在外面的行李中没有伞。
    以及，高雪梅敲门叫醒叶欣兰时，两人的对话。
    ──“准备好了吗？”
    ──“我都记着呢。”
    “因为这，你就怀疑叶欣兰从楼梯上摔下来这件事有疑点？”
    猎犬在办公室内转了几圈，看着老神在在的小白，没好气地说：“不然呢？你不觉得可疑吗？”
    杨队喝了口水，打量他一会儿，把人看得不自在了，才开口道：“然后呢？你找到证据了吗？”
    “快到出门的时间，高雪梅叫人起床，叶欣兰能打开门，肯定是睡醒了，没必要去问‘醒了没’。”
    “按你的说法，高雪梅温柔细心，‘睡得怎么样’这种问题，看脸色也能看出来，再者女儿即将插队，不管睡得好不好，没有深究这点符合人物性格。”
    “没有带伞这个就更好找理由了，‘忘了’，两个字就能带过，何况这是人之常情，人家还没走到雨中，回去取伞完全来得及。”
    猎犬耷拉下眼角，衬得愈发委屈，“她有逃避插队的前科。”
    “公安局的存在是为了维护稳定，维护秩序，也是作为武力方面的警戒，教人依法行事，甚至向善，如果没有效果，我们的存在还有什么意义？”
    杨队看了他一眼，“没人报案，我们不能立案调查，作为唯一的见证人，难道你要去说，怀疑叶向东有问题，所以一直跟在他身边吗？”
    “如果她们做足准备，再调查也没用，因为没有证据。”
    猎犬承认这是事实，只是还是握紧拳头，想要找出漏洞。
    逃避插队，不管是吃药还是自伤，影响的都是自家人。
    但是故意找了目击证人等在楼下，再从楼梯上摔落，却有伤到其他人的可能。
    他们还有敌特嫌疑，这种情况，更要思考他们的目的。
    “当时我的衣服比较湿，没上前查看，你们查的结果怎么样？还有我画的现场图……”
    “现场的物品没有问题，都是插队会用到的东西，通过你画出来的现场图，确定这是意外，”杨队放下水杯，表情严肃下来，“越是有问题，我们越不能被对方牵着走。”
    “调查张副厂长的人员两天回来，在这期间，多关注一下叶向东和李红兵，”杨队想起上次做笔录时，叶欣兰和李红兵明显浮躁很多，短时间内变化这么大，绝对有原因。
    李红兵因为叶欣兰的操作，在叶容蓁落水一事上闹出救人乌龙，当时对叶家心怀不满，还插手举报过叶向东夫妻。
    可根据调查，上一次台风天，他还特意给叶向东送过饭。
    如果他们刚开始就是一伙，没必要在叶容蓁的事情上搞出这么大的动静。
    他们都对容家有想法，先前闹的一出，除了证明容家真的没有东西，让叶容蓁跳出漩涡以外，两人什么都没得到。
    不，不对。
    台风过后，叶向东回到药厂时，张副厂长一家被抓，他成了副厂长。
    而张副厂长被抓一事，是李红兵操办的。
    或许还要再加上一条，叶向东回药厂之前，张副厂长背书，以台风为由，把叶欣兰捞了出去。
    自那时起，叶欣兰和张红伟渐走渐近。
    杨队灵光一闪，翻看桌上的资料，看到其中一条信息“张红伟情绪低落，担忧地前往车站”，隐约明白了什么。
    杨队按耐住思绪，开口道：“刚好叶欣兰骨折严重，需要住院，无论如何，家属都会过去，咱们要盯好叶向东。”
    猎犬灵光一闪，打了个响指，“李红兵和叶欣兰是在同一个医院治病吧？”
    两人四目相对，达成共识。
    他们此刻不清楚，这个举动无意间撮合了一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