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念记起自己在飓风碰见的那位前辈。
当初邦妮还语重心长的劝他小心，莫念应了，可现在已经是生米煮成熟饭，莫念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交代。
他的确可以保持沉默，只不过凭他哥的性子八成管不住嘴，邦妮又和他是老友，估计自己之前是如何多次“凑巧”出现在沈执身边的事，也一并被她听进耳朵里了。
但凡长脑子的都能察觉出点蹊跷来，更不用说邦妮这种精明人了。
她说着“抱大腿”，实则是在暗示莫愿注意两人的关系。
只可惜她这位直系领导除了画技出众之外，对人际关系的理解还停留在小学水平。莫念暗松一口气。
或许进公司实习之后还需要和前辈好好谈一谈。
一来是求她照应，二来更是希望邦妮能保守秘密，别不小心一句话拆两个人的台面。
【莫念 21:15:06】哈哈哈哈，这大概就是所谓“缘分”吧？
缘分分好坏，他只是没说自己快被这段孽缘折磨死了。
【莫愿 21:15:40】可不是嘛！我说什么来着，当初我就觉得你们一定能成挚友，你瞧，现在你俩关系好得我都羡慕呢。
【莫愿 21:15:58】另外哥再拜托你一件事：帮我劝劝他，这两年也该找个好姑娘结婚。也怪你哥嘴笨，之前玩笑开大发了，问他长期单身是不是因为喜欢男的，结果阿执显得很不高兴，回头还得向他道歉......咱们见面再聊吧。
周乐总算和新社员们达成一致，抬头发现莫念对着手机屏幕的脸上风云变幻，问：“和谁聊天呢？”
莫念半天说了句“我哥”，之后再没开口，目光始终落在地板上。
“是么，”周乐挠头：“吵架了？”
莫念轻轻地摇头。
“服了。”
周乐听不出里面的情绪，只觉得这一声和窗外那股凉风一起钻进了脖子，忙裹紧被子道：“......那个，小念，你可以把窗户关紧么？”
屋里的温度隐约上升了一些。
“你哥还不知道吧？”
“嗯。”
“那就好，”周乐叹气道。
大概是因为被骨折和聊天折磨得神智有些模糊，他看着莫念站在窗边的身影，没头没脑地说了句：“傻人有傻福。”
本是随口一说，然而出口之后引得两个人心里都“咯噔”一下。
“乐乐，你......”
周乐简直恨不得对着自己打石膏的腿来两拳。
其实他原本不知道这件事，但那天碰巧遇见姜星宇，两个人一见面就吵得厉害，到最后对方无意间提及那天和莫念的对话，一问之下才了解了这三个人的纠葛。
姜星宇自然不愿意谈起任何和沈执有关的事，考虑到周乐和莫念关系亲近，还是选择和盘托出，还叮嘱他一定要注意莫念的动向——只不过当面被周乐嘲讽了一顿就是了。
说实在的，周乐一向不怎么信任这个少年犯。
但经过那次之后他猛然觉得疯狗或许比孤狼靠谱，因为对方在谈及莫念的问题时眼里有火，说明他多少还不是个瞎子。
姜星宇说要护着莫念，周乐没放心上，但沈执是个活王八这件事已经深烙在他脑海里了。
“我摊牌，”周乐耸肩道：“姜星宇告诉我的。不过别人就算把我打死，也甭想从我嘴里套半句话。”
莫念深吸一口气，这世上果真是没有不透风的墙。
谁曾想他近十年的屈辱已然成了公开的秘密。
莫念甚至懒得去猜周乐会怎样看这出狗血剧，他现在只想立刻从地球上消失。
然而对方向他招手道：“你过来。”
莫念缓慢地挪去周乐身边坐下，对方并不宽阔的怀抱把莫念圈在其中。
“你别介意，”周乐只觉得抱着个老爷们儿有点难为情，脸上发红：”我真心安慰你呢。”
莫念安静地靠着他。
“莫念，你他妈傻啊，”看着对方像个死人似的毫无生气，周乐有点恼火，朝莫念脑门上敲了一记：“你这可是能拿国奖的脑子，怎么这么多年还看不出我是什么样的人？”
“对，我俩不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但我从来都把你当成最亲的亲人看待。你聪明，总帮衬我，我也要那什么.......‘投桃报瓜’，是吧？”
“是投桃报李。”莫念道。
周乐一拧眉毛：“得了，闭嘴吧。说实话，我压根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我也没那个资格强迫你做出选择。但我至少能保证一直站在你身边。”
“姓沈的在我眼里的确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我想你也一定有自己的理由。”
周乐盯着他：“小念，别担心那些有的没的，你哥靠不住还有我。说难听点，你还这么年轻，就算选错了大不了一起疯，我陪着你呢。”
月光照在周乐那张蜡黄且坚定的脸上，画面貌似并没有那么美好。
莫念依稀记得周乐初中那会儿痴迷于武侠小说，偷他姥爷的床单系在脖子上当披风，回家挨了好一顿收拾。
他直到现在也没实现他的武侠梦，像千万人一样挤在狭窄的座位前忙学业。
这没什么关系，莫念想。
周乐的小身板救不了整个世界，至少还能做他身边的英雄，足矣。
莫念似乎被这位的豪言壮语灌醉了，难得晕乎乎地觉得舒坦，眼角有点发热。
他想说句“谢谢”，又觉得实在与情境不符，于是搭着周乐的肩膀道：“周大侠，”
“啊？”周乐只当他在开玩笑，应了句。
莫念手里又紧了紧：“找个日子，咱们拜把子去。”
不出所料，莫念让周乐联络美术部长布下的局起了奇效。
眼下卢汲在全社上下的形象全线崩塌，消息甚至传去了其他人耳朵里，一时间引起了一阵小范围的吐槽。
莫念陪着周乐在医院里待到第四天上。
这期间沈执的确没再和他联系，除了照例和程秘书寒暄，从他那里大致了解一下沈执的行踪，莫念给沈执发出的其他消息都石沉大海。
今天是入围人选去飓风总部参加面试的日子，医院离公司有好一段距离，因此莫念不得不早起去赶地铁。
毕竟是参与大公司选拔，他这两天硬拉着周乐进行了好几次模拟，把历年hR提出的奇葩题目都准备了一遍，才觉得心里有些底气。
“何必这么紧张，”
周乐昨晚打着呵欠道：“放心吧，就算全都被筛下去，他们也会把你留下来的！”
莫念快步走进地铁，差点被左右两位大汉挤得内脏位移。
这话放在半个月前或许没问题，但现在他和沈执的关系每况愈下，话都说不上，哪里还能弄清对方对自己是什么态度？不被刁难已经是万幸了，还妄想什么免试录用？一路这么想着，莫念就到了那片极具未来感的建筑面前。
这是他第二次来这个地方。
虽然相隔时间不长，但莫念的心境已然是天差地别。
他如今已不只是为了见那个人一面，而是需要融入这个飞速发展的团体之中，尽可能创造价值。
【莫念 7:40:11】执哥，我来参加面试了......祝我好运吧。
他写道，莫念的肩膀突然被人撞了一下，他脚下一个趔趄。
细看那人正睨着眼睛看他，像要生吞他似的。
“......卢汲？”莫念有些戒备。
让社长披马甲进群，当着大伙的面和卢部长对线，这招有效，但也损得很。
据说动漫社长在看到投影屏上那些不堪入目的词汇的时候，脸色比锅底还难看。
或许眼前这位过两天就要被削职了。
不过莫念为了保护自己和周乐起见，请美术部长替他们挑大梁，对方正愁没出用力，也欣然接受了。
按理说卢汲一时半会儿应该找不到他们头上。
可看这位的眼神......莫念心里有点没底。
“莫念，”那人逼近他：“你是不是欠？”
被劈头盖脸骂了一句，莫念还稳得住，笑道：“同学，我们其实没有很熟吧。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你何必一见面就骂我？”
卢汲一对眉毛差点被怒火顶过脑门去：“呵，我倒是要问你！我们社内部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插手了？”
他现在看着这张平静的漂亮面孔，巴不得抬手就撕个稀烂。
出事之后他立刻去揪着新社员逼问，对方只说和美术部长有接触。
但美术部长历来是争不过自己的，背后一定还有别人。
后来对方才终于松口说是周乐挑的事。
此人卢汲更是从未放在眼里，就算不满因公骨折，也肯定动不了这样的心思。
思来想去，最后也就只有这几天一直守在周乐身边的莫念了。
难道是因为之前留学期间的事，想借机报复？今天面试还碰上，简直是晦气冲天！！
“同学，你冷静，”
莫念见对方暴跳如雷，反而越发镇定了：“我不是你们动漫社的人，所以并不清楚你们社里具体出了什么状况。我仅仅听说我朋友因为搬书摔断了腿，而且是你委托他去的。如果真说有什么要求，我倒是希望他可以得到一个诚恳的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