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有其母必有其子
作者:耕文轩主人   东坡往事最新章节     
    当时,苏轼在张易简的道观中学习时,还有一位叫李伯符的眉山矮个道士,此道士非常会作诗,常来观中与张易简切磋。当他看到小小年纪的苏轼时,曾经惊奇地赞叹说,这位小郎君,真乃贵人啊!从这一点来讲,李道士还是有点眼光的,确实值得表扬。

    也就是在这一年,有个从京师来的读书人,带来了在当时极有名的《庆历盛德诗》给先生们观看。

    “庆历”这一年号,我们在初中课本《岳阳楼记》的首句“庆历四年春,滕子京谪守巴陵郡……”中,就会有印象。这首《庆历盛德诗》的作者为北宋的学者、思想家山东人石介所作,石介字守道,一字公操。光看一下其字,就大概知道了石介的秉性了,至少预示着他特能恪守圣人们的道德与情操。

    在先生们传阅着《庆历盛德诗》时,小苏轼也从旁边偷偷扫了几眼,就能够诵读乃至通晓文中的语句。此诗重在称颂北宋庆历年间的朝中名人:章得象、晏殊、贾昌朝、范仲淹、富弼、杜衍、韩琦、蔡襄、欧阳修,以及章献太后、宋仁宗共十一人。当苏轼好奇地向先生们打问这十一个人都是什么样的人时,先生们说,小孩家家的,不用只知道这些!

    苏轼不服气地说,如果这些人是天上的神仙,我不敢知道。若都些是凡人,为何我就不能知道?先生对苏轼的言语很是惊奇,却也挑不出什么毛病。只得如实相告,并且特别提到了韩琦、范仲淹、富弼、欧阳修四人,说这四个人都是人中豪杰啊!这四个人,当时的苏轼虽然一个也没听说过,但从此这些人的名字在苏轼的心里深深地扎下了根。

    钱惟演有个徒弟叫钱易,字希白,此人才思敏捷,聪慧过人,千百字的文章,援笔立就、胸有成竹,同时还擅长寻尺大书行草,喜观佛书,的确是个人才。

    次年,弟弟苏辙也进入到张道士的学校里开始发蒙学习。从这时候起,到后来的父子三人出蜀求官,兄弟俩或是切磋学问,或是登山临水,从来就不曾分开过。为什么要着重说这些,因为在兄弟俩聚少离多的一生中,这种难得的相处时光,是他们终其一生的不灭印记。

    弟弟苏辙后来回忆,自从幼时开始跟着哥哥苏轼读书,没有一天离开过。少年时,跟随兄长苏轼出游,只要有山要登,有水要渡,他的子瞻哥哥未始不是身先士卒、事必躬亲地先尝先试。一旦有当天不能到达的地方,哥哥就会为之遗憾。等到有一天,当苏子瞻独自一人飘然前往时,悠闲地在泉石上漫游,采撷着山林间的花卉,捡拾着一些树上熟落的野果,以手掬水而饮之,看到他的样子,就连见惯了山林河湖的樵夫渔翁都会以为面前的是一位超凡的仙人。(苏辙的这些回忆,以今天来看肯定有不少主观的成分,至少在苏轼每到黄州前,身上的仙气不会有多明显。)

    其实,天底下的乐事无穷无尽,但真正能使人畅快的物事才叫喜爱。而当苏轼真正地心满意足的时候,万事万物都不能代替了这种快乐;到了苏轼最终兴尽而归时,又没有丝毫的后悔与违和感。这就好比是吃了一顿美味佳肴,最终都会为了饱腹。有谁会在意是那道菜对人有益,那道菜对人有害呢?只要内心不愧,对外不会被人家所指责,就不放把心思用在寄托山林之美上。苏辙在哥哥离世后的一篇回忆性文章中动情地说,这也许就是兄长子瞻在这种地方能感到快乐的原因吧。

    苏家兄弟这一场跨越时空手足之情,在后边的文中将会详尽的交代。

    在这里,引用苏辙的话,“辙幼学于兄,师友实兼。志气虽同,以不逮惭。”又谓兄弟幼时,“游戏图书,寤寐其中,曰予二人,要如是终”。而苏轼则说,“忆昔与子皆童丱,年年废书走市观。市人争夸斗巧智,野人喑哑遭欺谩。”“丱”音冠,原指古时候儿童头上的羊角辫,后引申为七八岁上下的儿童。在苏轼七八岁时,还曾梦到自己是个僧人,曾经往来于陕右。古人以西为右,陕右就是指今天的陕西。

    孩童时期的苏轼,还常与娘舅家的表弟程之元在一起玩耍。

    就在苏轼无忧无虑地玩耍的年龄,这一年滕京谅(字子京)被贬到虢州任知州,虢州也就是今天的河南灵宝市一带。

    北宋的赵元昊造反时,滕子京时知泾州(今甘肃泾川北),本来是御敌有功。但被朝野上下的奸人所陷害而身陷囹圄。幸有时任参政知事的范仲淹出手相救,才减罪被贬到了虢州。此时年仅九岁的苏轼,初闻滕子京建功,对他便产生了深深地仰慕之情。而当他随后又听闻到滕子京虽然建功却被降职的糗事后,又因此事而深为滕子京而鸣不平。

    也是在这一年,山西介休人文彦博出任益州知州。益州有位隐君子叫张俞的,张俞少时较为愚钝,文彦博到任后,就安排张俞置居青城山白云溪,苏洵常与这位自号“白云居士”的隐士携游于岷山下的白云溪。

    苏轼十岁时,继续跟随眉山道士张易简读书,这时候学业上已是渐入佳境。在这一年,父亲苏老泉安排苏轼开始写作文,布置的题目名叫《夏侯太初论》。论中有两句:人能碎千金之璧,不能无失声于破釜,能搏猛虎,不能无变色于峰虿。意思是:人能够在打破价值千金的碧玉时不动声色,而在打破一口饭锅时失声尖叫;人能够搏取猛虎,可见到蜂蝎时不免惊叫变色(这原是人在没有思想准备或是冷不防的情况下,自然而然的应激反应)

    父亲苏洵甚爱苏轼的这篇作文,对其中的这两句尤为赞赏。

    这一年,父亲开始宦学四方,我国古时候,读书人有个传统非常好,那就是: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比如杜甫,在青年时期,就曾与李白等人到全国各地去游历过。当然,与死读书的“书呆子”不同,读书人的游历经历会更好地打开自己的视野,为今后的治学与从政提供不可多得的经验。

    苏洵先是与史经臣东游至长安,史经臣字彦辅,他是苏洵的好友,也是苏洵的生命中一个十分重要的人,两个人经历颇为相似,二人一同赶考,也同样屡次落选,但是两个人的相似之处便是始终保持着乐观的心态,史经臣的经历甚至还要比苏洵惨一些,那就是在一次赶考归家后,突发大病,导致瘫痪,对于苏洵来说,好友的悲惨境遇令他更加缺少信心,但是好友身残志坚不改豪情,在苏洵赶考前还起身为他送行。苏洵对于好友也是情谊至深,在好友去世后帮助他料理后事,后人回顾两人乃是惺惺相惜,在较为坎坷的科举路上成为了彼此的依靠。

    在长安,他们见到了他们的四川老乡石扬休。石扬休,字昌言,眉州眉山县(今眉山市东坡区)人。石扬休从小父母双亡,他勤奋好学,于宝元元年(1038)考中戊寅科吕溪榜进士第四名。石扬休最初担任同州(今陕西大荔等县地)观察推官,后来又任著作佐郎、中牟县令。

    继续游历至京师开封,他们又见了颜太初。颜太初,字醇之,号凫绎处士。彭城(今江苏省徐州市)人。颜子的第46世孙,进士出身。后官至南京(今河南商丘)国子监说书。博学有才,仗义敢言。苏洵与史经臣在京师,又与其他一些相熟的卿大夫同游,“旅游王城,饮食寤寐,相持以安”,吟诗作赋,联络感情。此时的苏洵尚不喜学习,而是以游历为乐。

    父亲离家后,有着家学渊源的程夫人,开始在家中南轩的亲授二子读书。

    程夫人亦好读书,明识过人,志节凛然,每每在家族中告诫两个儿子,一定不要辜负了自己的期望。程夫人身教与言教并重,对二子进行着正统的教育。苏轼后来的回忆性文章中,分别有《记先夫人不发宿藏》、《记先夫人不残鸟雀》两篇文章。正是这两篇文章的存在,后世之人才得以了解了程夫人身上的一些传统美德。

    当程夫人读到东汉《范滂传》时,很有感慨,对于范滂的人格那是佩服得五体投地。苏轼好奇地问母亲道:我如果也做范滂,母亲会答应吗?

    程夫人说:你能做范滂,我难道就不能做范滂的母亲吗?

    那么,下面我们着重介绍一下范滂这个人,来感受一下苏轼母子的上述谈话。

    范滂(137-169),字孟博,汝南征羌(今河南漯河市召陵区青年镇砖桥村)人。东汉时期党人名士,与郭林宗、宗慈、巴肃、夏馥、尹勋、蔡衍、羊陟并称为“八顾“。又与刘表、陈翔、孔昱、范康、檀敷、张俭、岑晊并称为“江夏八俊”。建宁二年(169年)汉灵帝刘宏又大批诛杀党人,范滂随即去监狱投案,英勇就义,享年三十三岁。范滂就义前,母亲同他诀别。范滂对母亲说:“弟弟仲博很孝敬您老人家,足以供养您老人家的生活,我跟随父亲龙舒君命归黄泉,生者和死者各得其所。万望母亲大人割断骨肉之情,不要悲伤。”范母说:“你今天得以和李膺、杜密齐名,就是死了又有什么遗憾呢!既然已经有了美名,又希望长寿,两者怎么可以兼得呢”范滂跪着接受母亲的教诲,再拜而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