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独剑西向于圭仗义涉险、思见亡母陆延身陷蛮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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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人就这样悄悄在后面跟着,丝毫没有被老人发觉。

    那老人果然有猫腻,果然没有去江陵城。

    三人一路跟踪,不知老人拐来拐去多少个弯子,终于来到了江陵城西五里的一个矮树林。

    “王管事,你不是要带我去见母亲吗?这是哪儿?”那个被老者称为孙儿的少年诧异的问道。

    “对不住了,小主人。”那王管事的面目瞬间变得有些狰狞,吓得那少年一个哆嗦,只见被少年称为‘王管事’的老人自怀中摸出一只骨笛,凑到唇边,吹出了几声凄厉的声响。而后,他回过头恶狠狠对少年说道:“你要是敢乱叫,我就掐断你的喉咙!”

    伏在树上的夏侯玄一听到这话,正想跳下去救人,却被于圭一把抓住,于圭摇了摇头,示意夏侯玄不要轻举妄动。曹羲则怒目看着那老者。

    果然如于圭所料一般,老人劫持那少年来这里,是在等着什么人。

    不远处,似乎荡起了一片尘埃,还伴随着一阵隐隐约约的马蹄声。不一会儿,数十骑骑兵已奔至老人与少年近前,于圭三人仔细看时,发现领头的卷须褐发,淡目黄睛,却原来是个蛮人,而其余的人,虽清一色江湖游侠打扮,但他们的武器马甲,均是清一色的军队标配,这种样式的军刀军铠,于圭倒是从未见过。面对训练有素的数十名骑兵,就算于圭再有自信,他也不敢托大,因此他只能继续静观其变。

    “大人,您要的人,我带来了。”那名王管事一把揪过那少年,丢在蛮人马前,朝着那名蛮人将领躬身笑道。

    “他,就是陆延?”那蛮人将领开始细细打量那名少年。

    ‘陆延?’于圭心想,江南大族,顾陆朱张,这名少年姓陆,莫非与江南陆家有什么关联?

    “千真万确,这就是我家少主,如假包换!”那老头王管事朝着蛮人将领谄媚的笑道:“那大人,你答应我的酬金......”

    ‘少主......看来这老头非但要对少年不利,而且还是一个卖主求荣之人。’于圭、夏侯玄、曹羲三人不禁对眼前的老者更增添了几分厌恶。

    那孩子怒视老人,却不敢说一句话。

    “酬金?”那蛮人将领好像是听到了什么可笑至极的事情一样,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卖主求荣,是该好好奖赏,呵呵呵......来人!”

    “在!”

    一名红衣甲士暴喝一声。

    “给他,该有的报酬!”

    蛮人将领那虬髯纵横、一脸横肉的面上闪过了一丝狰狞的笑容,让那王管事感到有些脊背发凉。

    “诺!”

    红衣甲士会意,宛若一尊只会执行主将指令的木偶一般,‘噌’的一声,干净利落的拔出了腰间军刀,一步一步朝着王管事逼近。

    “大……大人,将军,大人,饶命啊将军!饶……呃!”

    那王管事见势不妙,一面连声求饶,一面哆嗦着双腿开始逃跑,可是已经来不及了,那名红衣甲士杀人的速度不比拔刀的速度慢,而且更加的干净利落。

    霎那间,王管事已被红衣甲士一刀封喉!

    从未见过杀戮的曹羲,看见眼前这一幕,差点惊呼出声,夏侯玄一把捂住了曹羲的嘴,才没有让树下的蛮人发觉。那蛮人将领看手下杀完了人,又冷笑一声,顺手将那名叫陆延的少年挟到马上,扬鞭纵马便向西疾驰而去。

    尘埃渐渐散尽,于圭立即跳下树枝,走到那已经死去的王管事身旁,开始从老人身上翻找起了什么。

    “师父,别找了,他没钱,不然也不会把他家小主人抓起来卖的。”

    曹羲见于圭一顿乱找,不禁嚷嚷道。

    夏侯玄轻轻弹了一下曹羲的小脑袋瓜,笑道:“笨蛋,师父找的,应该不是钱。”

    聚精会神的于圭并没有回复孩子的话,这时,王管事尸体衣服内的一块令牌引起了他的注意,上面有几个印刻的字样—大都督府。看规制,像是江东东吴的......原来,是吴大都督府的令牌......

    虽然自己此行的目的是为了寻找父亲于禁,但是既然这事情让他于圭遇上了,那绝对不能就这样算了。于圭思虑已定,于是蹲下身,开始交代两个孩子:

    “玄儿,前面不远处,便是江陵城了。”

    于圭将所有的细软交给了夏侯玄,平时寡言的于圭,此时却变得啰里啰嗦,婆婆妈妈。

    “你和羲儿到了江陵,随便找一家客栈,先住下来,到时我自然会找到你们,千万记住,不要到处乱跑,等着师父回来。”

    “如果......”于圭犹豫了一会儿:“如果,明日天黑之前,我还没有回来,记住,你和羲儿,便去襄阳找你爹。”

    “一定,不要让你爹插手这场战争,记住了吗”于圭明白,自己孤身一人西行,定是危险重重,而且,计算蜀军行军速度,自己说不定还会与刘备的前锋遭遇。

    “玄儿、羲儿,这些时日,你们枉自称了我一声师父,我却还没有教会你们什么......”于圭略一思索,‘噌’的一声,拔出了腰间长剑,只见他宛若游龙戏水一般,舞出了一式简捷迅疾、堂堂正正的剑招,一招舞罢,于圭简练的收剑入鞘,望着两个孩子的眼眸,一字一句的说道:“这便是我于家,家传剑法的杀招:舍鱼。希望可以,对你们有所裨益。”

    舍鱼。

    两个孩子自幼饱读诗书,不多时,便明白了其中含义。

    《孟子·告子上》中有言:鱼与熊掌不可兼得,舍鱼而取熊掌者也。

    鱼为利,熊掌为义。这一招舍鱼,即是君子舍身成仁、杀身取义之意!

    “玄儿,照顾好羲儿......师父走了。”

    “师父......”两个孩子望着于圭的背影,脸上挂满了担心。

    “别担心,”于圭回头笑了笑:“等我回来!”

    两个孩子望着远去的尘埃,有些若有所失的感觉。

    江陵城。

    虽与襄阳同属荆州,但此处却天然多了几分江南气息。

    三足鼎立的天下,此处,便是鼎的正中。地处曹魏、蜀汉、东吴三处势力的交错处,但却由于这三股势力之间微妙的相互制衡,使得这个城市多了几分难得的安定。

    而此时,这份平静,将有可能被打破了。

    两个孩子若有所失的走在街道上。少了于圭这个师父在身边,他们少了先前那股生龙活虎的劲儿,反而表现出反常的安静。

    “喂,阿玄”曹羲望着对面的汤饼铺[注一]:“你说,师父明天,会回来吧?”【注一:汤饼,三国时期汤煮面食的通称。】

    “肯定会的,师父的本事,我们可都见识过,一般的人,绝对伤不了他分毫。”其实夏侯玄的语气并不肯定,他知道,西面,是刀剑无情的战场,师父要面临的,可不是一般的人或物,会不会有事,自己也说不准......

    “那,我们先去吃碗汤饼,再慢慢等师父吧。”曹羲咽了下口水。

    “好啊!”夏侯玄也望向汤饼铺,其实他也很饿,并且,自从跟师父出来,他们就没有吃过一顿真正的饭。

    过路行人,绝对不会看出,那两个正在汤饼铺狼吞虎咽的孩子,会是两个锦衣玉食的小侯爷......

    渐渐地,已至黄昏。

    于圭不知从何处弄来一匹马,一路疾驰向西,渐渐地,离江陵城越来越远。

    突然,他勒住了缰绳。他已做好了狂驱一夜的准备,却没想到,这么快便到达了目的地。

    远远地,似乎是面面旗帜,正随风在黄昏中翻卷出血色。

    那正是蜀军的旗帜。

    历朝历代,各国均有自己的德运。

    夏朝为木德,按照推翻相克,禅让相生的原则,商推翻夏,为金德,旗帜衣服崇尚白色;周推翻商,为火德,崇尚赤色;秦灭周,为水德,崇尚黑色;汉灭秦,但不承认秦的存在,自认为由周所生,火生土,为土德,崇尚黄色;王莽承汉建立新朝,为金德;光武帝刘秀灭新朝,火克金,为火德,崇尚赤色。

    而那刘备自认承续汉朝大统,亦为火德,崇尚赤色;而魏国由汉献帝禅让,火生土,魏为土德;东吴本尊汉正统,亦为火德,后来为克曹魏,改为木克土的木德,崇尚青色。

    而眼前的旗帜,正是蜀汉的大汉火德旗。

    没想到,那刘备进军如此神速,已攻克夷陵!

    于圭弃了马,徒步闪上山丘。他悄悄夺下了一身蜀军甲衣,在座座营盘中穿梭。可他生怕和人接话,蜀军有相当部分人说蜀中方言,并不懂中原官话,万一听不懂,倒会惹麻烦。

    于圭观察着各营的军旗,终于找到了西南蛮夷营盘的所在,那孩子被蛮人抓走,极有可能就在这座蛮人军营中。

    蛮军部队比起蜀汉正规军,纪律明显不能相比,不但各座营盘疏密杂乱,而且到处都是骂骂咧咧的喝酒声,于圭不由得松了口气。

    “喂!”一名蛮兵醉喊道:“兄弟,哪......哪个营的?一起喝酒哇!”

    “不了,不了”于圭低头道:“我还要检查俘虏呢,要是耽搁了,将军又该骂了。”

    “俘虏?俘虏不是都......都在......在那边吗?”蛮兵醉指东方。

    “是是是”于圭心下暗喜,急忙朝东边军帐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