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七章 兴势山仲权中埋伏、黄金峡泰初破汉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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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夏侯霸的前锋军即将抵达兴势山之际,曹爽亲自率领的魏军中军大营也在继续向南推进。

    这一日,中军士卒猎到了秦岭的野鹿,特意为曹爽烩了一鼎芸苔鹿肉炖萝卜,跟着大军吃了半个月干粮的曹爽见了这美食,自然胃口大开,他就着两张锅盔饱餐了一顿,顿时觉得精神头好了不少。用罢早饭,曹爽正打算安排大军继续南行,却在此时听到南边山谷中传来了一阵又一阵隐隐约约的呐喊声。

    【注一:芸苔,即今日常见的油菜。】

    这声音听着颇为突兀,让曹爽心中感到颇为不安。

    “前方为何如此嘈杂?”曹爽满腹狐疑,他眉头微皱,指着远处山谷,问身旁的参军丁谧道。

    “启禀大将军,前方五十里左右,正是兴势山的所在,听这声音,前面好像正在发生激斗!”

    丁谧面色凝重,他心中同样也生起了一丝不祥的预感:

    “大将军,要不要立即派兵前去支援夏侯霸将军?”

    曹爽听了邓飏的话,心中已经明白肯定是夏侯霸在兴势山下遭到了蜀军的阻击。曹爽麾下诸军已经在傥骆道内翻山越岭长达一月之久,如今已经深入骆谷腹地,正处在进也进不得、退也退不得的尴尬境地,此时此刻,撤退是不可能的,唯一的办法就是死命向前,如此说不定还可以有获胜的希望。他当机立断,立即便同意了南下驰援的建议。

    丁谧、邓飏二人见曹爽有了决断,立即便安排中军大营的各个军司马迅速调出了大营中的全部精骑兵,曹爽大致清点之后,发现此刻能立即汇集的精骑兵只有三千左右,曹爽不敢犹豫,向三个骑兵军司马下达了火速进攻兴势的命令。

    三支骑兵部队听了将令,立即便裹挟着烟尘朝着南方的兴势山奔腾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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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边的兴势山下,夏侯霸麾下的数万前锋仓促之间遭到敌军伏击,顿时就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本来夏侯霸麾下的这支雍凉军,乃是魏军中少有的精锐,如若和蜀军精锐以硬碰硬,未必就会处于劣势。

    但夏侯霸全军上下一开始就没有料到山中早有伏兵,并没有做好战斗准备,加上许多战士为了方便行军,将厚重的铠甲脱了下来,叠在了辎重部队的车队之中,此时蜀军以逸待劳、出其不意,又加上有兴势山的地形优势,因此夏侯霸指挥两翼大军强攻了两次山头,但却都被山上如同瓢泼大雨一般的箭矢给逼退了回来。

    此时山上锣鼓喧天,蜀军正是气势如虹的时候,魏军一时之间实在难以占得上风。夏侯霸眼光毒辣,自然已经对此时的战况心知肚明。夏侯霸啐了一口唾沫,骂了两句脏话后,还是心有不甘的下达了暂撤二十里的命令。

    魏军很快便从原路折返了回去,兴势山上的蜀军将领刘敏、杜捷二人,乃是镇北大将军王平麾下的左右参军、得力干将,自然看出夏侯霸的部队虽然暂时溃败,但却撤退有序,阵型严整,因此并没有下令下山追击。

    就这样,暂时后撤的夏侯霸刚好与曹爽派来的三千精骑碰了面,两支队伍就这样一前一后,以相互策应的姿态,相隔五里安下了营寨。

    魏蜀两军一面不敢贸然攻山,另一面也不敢贸然下山,因此就这样暂时僵持了起来。

    一连三日,两方各自派遣了嗓门嘹亮的健儿各自在寨门前痛骂侮辱着对方,企图引诱对面先行攻击,但两方的将领很明显都很能沉得住气,一连几日的叫骂,竟然各自连一兵一卒都没能引诱过来。

    也就是在这几日的相持过程中,夏侯霸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情。那就是蜀营中虽然一直竖着“镇北大将军都亭侯王”的主帅大纛,但王平却从未在两军阵前露过面。

    夏侯霸常年行军打仗,在战场上摸爬滚打了大半辈子,因此对某些事有着天然的敏感,这两日他以敏锐的直觉推测出了一件事情,那就是蜀军镇北大将军王平,很有可能就不在兴势山内!至于王平去了哪里,暂时无人得以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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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却说夏侯玄率领着夏侯献、李胜、范粲、和逌、乐方、邓艾、夏侯奉,以及司马昭等征西府的一众将领和一万精卒,一连八日跋山涉水,终于来到了黄金水与汉水交汇之处的山峰附近。

    根据斥候情报,黄金戍之上居然也屯驻着一支蜀军队伍。夏侯玄惊讶之余,立即便反应过来,这肯定是心细如发的诸葛亮当年特意安排的守军。

    夏侯玄并没有感到气馁,因为斥候汇报说,这支蜀军的规模最多不超过两千人,而且大多都是不着铠甲的辎重兵。

    据夏侯玄推测,当年诸葛亮应该是安排了一支精锐留在此地的,但由于黄金戍常年没有敌军出现,且蜀汉本来就人口稀薄、兵员稀少,因此这一支精锐自然就被调到别的地方戍守去了。

    但夏侯玄也不敢轻敌冒进,毕竟敌方主帅毕竟是名声不小、有勇有谋的王平王子均,以王平的智谋,说不定会料到自己偷袭黄金戍的计划,万一王平早有准备,只怕自己会被困死在这易守难攻的黄金峡。

    此时的蜀汉,诸如魏延、吴懿等能力出众、足以坐镇一方的老将都已经陆续离世,当年表现一般的王平,经过多年的磨砺,能力与威望与日俱增,基本上已经算是仅次于姜维的帝国的中流砥柱了,不仅如此,听说那王平、马岱、廖化、张翼、张嶷五员后起之秀,更是有着小五虎将之称,实力自然不容小觑。

    夏侯玄再三思量之后,打算先在黄金戍以北八十里的一片密林中悄悄扎下行营。当然,夏侯玄跋山涉水而来,也没有做长期对峙的打算,他在此地扎营,只是下先打探清楚敌军具体情况。

    这个任务,夏侯玄打算交给夏侯献和和逌两人亲自执行。

    当天夜里,和逌先率领了十来名玄甲卫,悄悄潜行,打探到了黄金峡方圆二十里并无其他敌军。紧接着,艺高人胆大的夏侯献孤身一人悄悄探了一次敌营,发现敌军在此地果真只有一千轻步兵和一千辎重兵,而镇守黄金峡的,则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叫做边忠的校尉。

    夏侯玄得知这个消息以后,内心的激动再也按捺不住,他当即下了将令,命夏侯献、夏侯奉、司马昭、邓艾四人人各率一千精锐中军,即刻动身,趁着夜色悄悄潜行,分别强攻黄金戍的东寨与北寨,夏侯玄自己率领两千精锐进攻最为险峻的西寨。

    至于南寨,夏侯玄并没有安排兵马进攻,因为夏侯玄知道围师必缺的的道理,如果自己把黄金戍围得水泄不通,那山上没有退路的蜀军必定会拼死一搏,做困兽之斗。但如果留一条路给山上的士兵,那他们就会生出逃跑的心思,战斗力自然也就会下降。

    夏侯玄还专门安排了征西府司马范粲,率领一千精锐悄悄沿着山壁进入了西边的大峡埋伏了起来,这是为了阻断黄金戍守军向西边的王平主力通风报信。

    长史李胜和参军乐方两人则率领着剩下的的三千中军原地等候,随时准备策应各方。

    就这样,七千魏军在众将的率领下,按照各自的路线悄悄行动了起来。不多时,各部人马便抵达了黄金戍关城之下,黄金戍多年不曾有过敌军,守关的将士一直以来也只以调度粮草为要务,因此夏侯玄一声令下,各路人马呐喊攻关的那一刻,收关的校尉边忠以及麾下的两千将士顿时被吓得大惊失色。

    攻敌不备的魏军此刻战意如虎、宛如潮水一般从四面八方涌向了黄金戍的东西北三处寨门。

    守将边忠不过二十余岁的年纪,去年刚刚成的婚。他曾经也是个一心幻想着在战场上搏一个拜将封侯的年轻人。两年前因为随军讨伐西南蛮族,表现英勇,先是升了个百夫长,后来步步升迁,这才爬到了校尉的位置。

    他没想到的是,自己独立领军以来,人生中的第一场硬仗,就这样毫无征兆的开始了。

    边忠太年轻了,年轻到没有真正学会如何指挥一支军队,他一开始就没有养成随时安排斥候去打探四周的习惯。他也没有门路学习兵法,以至于夏侯玄的队伍在八十里外惊起一片飞鸟的时候,他都没有反应过来魏军已到。否则他一开始就弃关而逃,前去乐城求援,起码还可以保全这两千子弟兵。

    但话又说回来,以边忠的性格,他也不会选择逃跑。他已经在座山峰上驻扎了整整三年了,三年,足以让他对这座黄金戍产生感情。他很眷恋这片土地,因为只有在黄金戍,他才会体会到被别人尊重的感觉。

    当夏侯玄的六千大军分三路攻来时,其实边忠的心中并非只有恐惧。这份恐惧的背后,其实是他隐藏在内心深处的渴望。那正是他年少时拜将封侯的渴望,当他看到远处那个身着威严坚实的甲胄、手持烂银一般长刀的年轻将领时,他心中的那份渴望被最大程度的激发了出来。

    他渴望成为那个人,他也渴望打败那个人。此时此刻,他的心中更清楚的是,也许只有自己打败了那个人,自己才有希望成为那样身份的人。

    边忠究竟有没有希望成为夏侯玄,没有人能知道。

    而此刻,赤红如火的汉军,和玄黑如墨的魏军,至于黏在了一块,一场激烈无比但却实际上并无悬念的大战,几乎在一瞬之间,就这样开始了。

    一声声痛苦的嘶吼声从夏侯玄的耳畔呼啸而过,一抹抹鲜红如火的血液流过了边忠的刀锋,两人越战越勇,不多时竟相会在了两军阵前。

    蜀汉那常年不曾征战的两千轻步兵和辎重队,自然不可能是装备精良、日夜操练的魏国禁军的对手,不多时,边忠麾下的士卒已经几乎被残杀殆尽,一部分逃出南寨,转而向西,企图前往乐城大营求救的溃兵,也被埋伏在西边大峡的范粲麾下一千精锐所截杀。

    两个浑身沾满鲜血,宛若修罗的年轻人,就这样持刀相互凝视着。

    夏侯玄看着眼前这个倔强勇敢的年轻人和他身后的数十名残兵,心中突然就生出了一丝怜悯和欣赏,他终于还是先开了口:

    “你败了,不如降我大魏,你和你麾下的兄弟们可能还会有一线生机。”

    夏侯玄一言说罢,边忠身后顿时就有三十来个人陆陆续续放下了长刀。

    面对夏侯玄的招降,边忠并不答话,他只是转头看了看身后堆积如山的尸体和跪在地上的降兵,心中就感到一阵恶心。边忠和麾下还没有投降的三名将士的眼神,此刻变得更加坚毅,他回过头来,朝着夏侯玄啐了一口:

    “我乃大汉将军,岂能卖土求荣?”

    边忠言罢,挥起手中残缺不全的环首刀,朝着自己的脖颈狠狠的抹了一刀。

    夏侯玄本想阻止,但却晚了一步,边忠身后的三名士兵此刻红了双眼,举起手中的环首刀就朝着夏侯玄冲了过来,但他们刚刚跨出两步,便被夏侯玄身后玄甲卫的硬弩射穿了咽喉。

    夏侯玄就这样呆呆的立了足足小半个时辰。

    “启禀大都督,此战我军战死五十八人、伤两百三十一人,共斩敌首一千三百二十四、俘获六百余、缴获步槊三百杆、两当铠两百领、米粮一千斛、羊六十三头.........”

    此时此刻的夏侯玄,内心却丝毫没有半点打了胜仗的喜悦,内心深处,他甚至想找个地方大醉一场、大哭一场。

    就在夏侯玄麾下将士尚未来得及扎营休整时,一名斥候突然踉踉跄跄的跑到了夏侯玄的面前:

    “启禀大都督,大事不好了,范司马方才来报,说在大峡西边三十里处烟尘滚滚,似有大队蜀虏来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