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日昭昭这八个字，如同惊雷一样的在大堂上响起。

    这是非常有杀伤力的话。

    沈渔说出了这句话之后，就不再说话了，把杨大人气的脸都红了，他想要大吼一声，让人来打沈渔的板子，可是……看着沈渔那副蛮不在乎，却看着不远处的柱子兴致勃勃的样子，却被别的人劝停了。

    太子薨去的消息，和那两首词，一起传入了帝都。

    朝野上下，黎民百姓，纷纷为太子抱不平，而这两首词更是被无数人传唱，沈玉沈子才的大名响彻天下，就连文坛宗师也击节叹息。

    杨大人离开京师前，其妹杨后给他传递了宫中的消息，告诉他此去应以稳妥为主，安抚太子的遗属，千万不可再生事端。

    天子之所以废太子，是因为他身体康复后，发现朝野上下都是太子的人，甚至有人主动推太子再向上一步，当年经历了杀兄杀父上台的他，自然对太子产生了深深的的恐惧，虽然太子主动归还了权力，可是他却疑神疑鬼，尤其不愿意把生死放到了别人手中。

    他扶持了杨氏一族来对抗太子，包括一步步剥夺太子的权力，但是最高权力的争夺就是战争，你可以选择开始，却难以决定停止，最后玩脱了，不得不废掉了太子乃至下了狠心下令太子自尽。

    但是，当太子自尽的消息传到了皇宫中，老皇帝依旧是悲伤无比，他真的杀掉了一个他最完美的继承人，而且是真正孝顺的。

    想当年，他从一群兄弟间夺位成功，暗害了父皇上位时候，觉得家人的血亲不过如此，可是现在……他是真的后悔了。

    再加上朝野上下，都为太子抱不平。

    自古以来，治理天下都是以忠孝来作为纲领，比如被朝野推崇的文道宗师，你这时候不出来说句话，说太子孝顺等等，那么，反而当缩头乌龟，那么，你的名声就是臭狗屎。

    这种情况下，这一次的调查，杨大人只能暗搓搓的在里面埋毒牙，却不能做的太过分。

    但是，他说天日昭昭这八个字，简直是把杨家在火上烤！

    “沈玉！”

    杨大人凝视着这个年轻人，心中充满了嫉妒和愤恨。

    本来废太子的事情，推行的很好，尤其是最后太子有心不给朝廷体面，那么杨氏就可以以此来清洗许多的人，可是这个人倒好，两首词，改变了一切，也让无数人不得不站出来。

    当皇帝后悔，公开场合痛哭泪流，你的门人弟子请你品鉴这两首词，当你的同僚同窗谈起了这两首词，那么……你可以继续当缩头乌龟，那么，你就没有名声了。

    太子，监国三年的太子，他是真正的仁厚之人！

    “沈玉满口胡言，太子自尽之时，没有说过天日昭昭的话语，更是他挑拨离间，淮南王和天子的矛盾，此人居心不良，应该斩首示众！”

    杨大人斩钉截铁的说道，当然，这就是空气筹码。

    杀沈渔是不可能的，但是两位大人要求情，就要从别的地方来做事。

    同时，他看了一眼沈渔，想看看这个人有什么害怕的神色没有。

    可惜的是，没有。

    相反，这个人还在笑意盈盈的四处张望，看着大堂上的摆设。

    似乎感觉到了被人注视，沈渔回过头，对着杨大人说道：“杨大人，在下有一个对子送给你，不知道你是否喜欢。”

    我没有惹你，你居然要砍我的头？

    你这个乌龟王八蛋！

    说完这句话，沈渔也不顾杨大人的表情，先是看看现场的衙役。

    “一二三四五六七。”

    八个人，沈渔数了七个。

    然后，又看了一下不远处挂着的一行书法。

    “孝悌忠信礼义廉。”

    孝悌忠信礼义廉耻，最后的耻沈渔似乎忘记了。

    “这个对子，就送给杨大人，希望大人喜欢。”

    沈渔对着首座的三个人行了一个礼，然后突然一头撞向了不远处的柱子。

    他的速度极快，而且没有任何的保留，这一下，任何人都能看得出，他是真正想要寻死。

    “啊！”

    有衙役发出了尖叫声，也有人赶紧想去阻拦，不过下一刻，在座的宝王爷手一挥，一根长鞭从他的袖袍中闪现，卷住了沈渔的身体，在他即将撞在了柱子上之前，把他挡在了那里。

    沈渔的脑袋距离柱子只有半步之遥，他甚至睁着眼睛。

    “还真是一个不畏生死的好男儿呀。”

    宝王爷叹了一口气，他能看出，沈渔从头到尾没有任何的畏惧和做戏，包括冲向柱子的那一刻的姿势和发力——当然，一位大师级别的演员，而且在知道自己百分之九十九会被阻挡，以及百分之百死了也会回家的时候，自然能有最好的表演。

    这个世界水深得很，前几天，为沈渔包扎伤口的王妃之一，双手没有碰触沈渔，而是用真气隔空就为沈渔清洗伤口，去除血污等等。

    撞死了就撞死了，不过损失两个点，怕啥呢？

    他问了，天残门表示自杀虽然有后遗症，但是偶尔几次，还是问题不大的。

    “来人，给我把这个王八蛋叉起来往死里打！”

    杨大人气的脸色发红，红的就像是紫色的茄子一样。

    几名衙役中有人想上前，但是张宰相瞪了一下眼睛。

    “沈玉，你是朝廷命官，这种有失礼仪之事少做，朝廷自然会对此事好好的处理，你还是先回去，听候发落吧。”

    张宰相年纪很大，对沈渔说话的语气却非常的客气。

    这个年轻人，如今在品性方面无可指摘，这样的读书人的种子，他很后悔没有早点挖掘出来。

    “是。”

    沈渔平静的回答道，这时候，大家才发现，他现在居然脸不红，气不喘，仿佛刚才的自杀只是普普通通的事情，然后向着三位大人鞠了躬，退后准备走。

    “沈玉，刚才那个对子是什么意思？”

    宝王爷显得很好奇，这个对子就像是流水段子，上联一二三四五六七，没有什么意思，而下联……反而有点像夸奖杨大人的。

    “孝悌忠信礼义廉。”

    七个字，都是非常的赞美杨大人呀，这时候，不但是宝王爷，很多的衙役都很好奇。

    “天日昭昭，天日昭昭呀！”

    威严的大堂上，响彻着沈渔的回答，年青的书生，他说的八个字，谁都知道是什么意思。

    沈渔的右手白布本来是洁净的，不过这一次到大堂上过来之前，沈渔在饭店杀了一只无辜的鸡，再把鸡血倒在了白布上，血淋淋的很不好看，而且血还没有完全干。

    他把沾满了鸡血的白布抹在了自己的脸上，英俊白皙的脸庞变成了血淋淋的，仿佛刚才撞到了什么地方，流了好多血。

    宝王爷眨了眨眼睛，又眨了眨眼睛，看着同样满脸通红，想吃人的杨大人，想问问真相，似乎又觉得不太合适。

    似乎，张宰相和杨大人都读懂了这个对子，可是自己怎么有点不清楚呢？

    唉……这都是什么事情呢……

    ……

    审理沈渔的地方，自然是林州城的官府大堂，外面有许多吃瓜的民众，大家看到沈渔满脸鲜血的走了出来，吓了一跳，然后纷纷的议论着。

    沈渔走后不久，就有人衙役从大堂里出来，谈起了刚才发生的事情，自然真相就出来了。

    “沈先生为太子鸣冤，说杨国英篡改太子薨前的话，太子自尽前大呼天日昭昭，天日昭昭，然后撞死在了柱子上，刚才沈先生也是一样，一头撞向了柱子，要不是被衙役抱住……”

    “你们别胡说，我根本没有抱住他，而且他头上的血是……”

    衙役目瞪口呆的看着自我脑补的朋友，连忙争辩。

    “我知道，我知道，你不方便说而已……”

    “喂，你可千万别乱说呀，这牵扯到大人们的体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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