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3章无知的凡人
陆潜身在高空，看到下方这诡异的一幕，四品洞冥境高手之间凶残的血战，也不禁为之心惊。
更加令他心惊的，自然是王玄。
虽然，他自觉已一再高估了王玄的实力。
然而，看到王玄仅凭目光注视，就让几位洞冥境高手互相忘我得厮杀，陆潜依旧看得心惊肉跳。
九大洞冥境高手，就这样被祂玩弄于股掌之中。
祂自己全程只需要在一旁看戏。
意识攻击，实在是太可怕了。
怪不得，陆潜当初在王玄面前，会轻易的中招，甚至被他植入了记忆。
陆潜估计，下面的这九位洞冥境高手，此时恐怕也是差不多的情况，也不知道被王玄植入了什么样的记忆，才使其对彼此视若仇雠。
那名清玄观弟子连哼都没哼一声，直接倒地身亡了。
他扫了众人一眼，道：“我们之间，有些私人恩怨需要解决一下，你们也都想留下来观摩吗？”
陆潜说完，驾起白虎，就要向南飞去。
连他们的掌门人、甚至是清玄观的五大洞冥境高手，都变成了这副模样，他们又怎敢向王玄出手呢？
听到“山神”两个字，杨洪下意识地抬起头，又看了王玄一眼。
这一幕，站在一旁的宗门众人，瞧的清清楚楚。
显然，刚刚的情景，他还记得。
然后，久久不语。
这个人，他们居然也都认识。
少倾。
在场的所有人，都在看着陆潜，他们目光中所蕴含的，大都是此类神情。
萧然垂下头，跟随着人流，向南走去。
众人闻言，瞬间醒悟过来。
陆潜闻言，顿时一愣。
陆潜刚刚看似平静，但他平静的脸庞下，心中却如潮水般剧烈涌动着。
两旁，站满了宗门弟子，多达数百人。
很奇怪。
殷诗佳这才反应过来，师傅现在的状态似乎不太好。
陆潜架着白虎，飞上了夜空，不过他这一次并没有飞高，只飞到一丈来高，就要往南而去。
一人一神，互相对视着，谁都没开口说话。
而王玄本人的身份，却只是神庭神主手下的一个奴仆，还在凡间失去神力长达三千年之久！
至今，依然有这份本领。
陆潜看着她道：“你跟一个人，长得很像。”
说着，陆潜瞟了一眼王玄身旁的小女孩。
一个地仙，活上几百年，是毫无问题的。
仅剩的杨洪和尹为学，这两位同门师兄弟，开始酣战。
或许，他今后，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不会再见到他们了。
大离何时冒出来一个这么牛逼的人物？
没有人能练成，高阶纸灵就不会在世间出现，那么外人自然也不可能知晓了。
陆潜同样冷冷地道：“我一介凡夫俗子，自然不能跟你神明相比。可是，造化图是你的神主的宝物，你就任由它留在我身上，不想收回么？”
看到尹为学倒毙，四周众人，齐齐发出了一声惊呼。
他抬头看了看段州照和殷诗佳两人，然后双目一垂，看到了面前，躺在地上的尹为学的尸体。
在这微光映射的夜空之中，有一张脸乍然浮现。
见状，王玄不由得一愣。
喊了两声，萧然才醒悟过来，如冰山般美丽的俏脸莫名的一红。
见王玄要走，陆潜再也按捺不住，他掏出白虎，骑了上去，从高空中俯冲直下。
他们虽然焦急，但此时此刻，却无人敢上前去。
可惜，殷诗佳没看见。
然而，这个问题他能问吗？
那么……
虽然，他们没有看到事情的全貌，但显而易见的是，这八位各大宗门的宗师级人物，都是被山神王玄以神鬼莫测的手段杀死的。
祂是怎么知道的？
陆潜看着王玄，没有回答祂，而是抬眼扫向宗门众人。
看到这张脸，陆潜一下子愣住了。
王玄点了点头，道：“好，咱们走。”
王玄这话说得，似乎也不无道理。
两个人，一个问得奇怪；一个回答得，更奇怪。
王玄冷笑一声，道：“还真是无知的凡人啊……”
说到“神庭”两个字，小女孩突然伸手捂住嘴巴，脸色也是一变。
而这时，杨洪也以几记重手，击毙了尹为学。
仅仅只是看到王玄的背影，杨洪的身体，立刻颤抖了一下，刚刚恢复了些血色的脸庞，再度变得煞白。
“走了，师姐……”
这年轻人，是真不知死……还是真有实力？
杨洪远远望着陆潜，汗珠已经挂满在了脸上。
虽说“甚少”，但知道剪纸术的，也毕竟有一部分。
汪沅漳道：“相公，这个问题，得等我父亲回来，才能够回答你。”
潮水之中，却有一块小小的顽石，依然岿立不动。
陆潜道：“所以，你那一次就暗中对我出手，阴了我一把。你对自己治下的子民，就是这样出手暗算的么？”
五彩余光，映射到夜空中，撕破了黑夜，带来了一道道五色的光。
剪纸术，由于其诡秘的特点，所知者甚少。
看到这一幕，其他同样怀揣着心思、想要上前劝解之人，立刻不敢再动了。
“走，我们走……”
数百人，如同潮水一般，向南褪去。
夜空，漆黑如墨。
大战方落，四下里，忽然间变得极度安静。
原因很简单，剪纸术修炼，需要大量消耗寿元，除了陆潜之外，应该没有人能将剪纸术练到较高的等级，甚至练到三级以上都不大可能。
“你父亲？”
此时，面对面的观看，陆潜越发觉得，这个小女孩，跟王姿容长得确实是很像。
不过下一刻，陆潜胸膛一热，所有的不适之状，立刻消失了。
他们再蠢，此时也已能够想到，眼前所发生的这一场重大变故，全都是王玄搞的鬼。
“走……走……”
到了这个时候，他们自然也都明白了。
王玄看着浑身尽染鲜血的两人，似乎忽然间失去了观战的兴趣。他伸手拉着身旁的小女孩，开始向北方的五色山，继续走去。
有点奇怪，朝廷这一次的动作有点迟缓啊。
无人敢敌的恶魔。
别的神，或许都是水货。
按道理讲，祂若是知道了造化图的下落，不该去为自家主人夺回来吗？
祂没去抢夺皇帝赵恒的“演神图”，可能是因为实力问题。
但近在眼前的“造化图”，祂会不出手抢夺吗？
陆潜望着王玄消失的地方，没有再说一句话。
此时此刻。
王玄望着陆潜，道：“无知的凡人，这世间的一切，都是神主大人的安排。”
王玄牵着王姿懿的小手，就继续向北走去。
汪沅漳眨了眨眼睛，似乎不明白陆潜问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然而，眼前的王玄，却一口叫出了八级剪纸术三大纸灵的名字。
陆潜见他们看着自己呆呆的不动，眉头微微一皱，道：“你们要是不走，那就留下来一战吧。”
段州照和殷诗佳见了，再也顾不得其他，立刻抢上前去，一左一右，将杨洪搀扶住。
王玄点了点头，道：“你问吧。”
从王玄口中，不会得到他想要的答案。
他的心中，依然有太多的疑惑。
翟清波一死，真元道人和空了神僧，也已经到了强弩之末，双双被偷袭瞬杀掉了。
“不——”
她扭过头，瞧向王玄，似乎是因为自己说错了话，害怕会遭到祂的惩罚。
杨洪浑身一震，似乎惊醒了过来。
走出两步，她忍不住再度回头，又远远望了陆潜一眼。
万一王玄刚刚只是在信口胡诌忽悠他们呢？
洁白的脸，就像是一张面皮，单独浮在夜空之中，俯瞰着大地。
八具尸体，散落在地上，其状凄惨。
仅仅只有一张脸，额头和双鬓都没有。
“不……不……”
……
陆潜道：“我的意思是，他们可能会有办法去神庭吗？”
甚至其中两位，还是一派掌门。
然而，当面对面、看到王玄这张苍老的面孔和深邃可怕的双瞳时，陆潜骤然发现，他最想要问的问题，却连一句都问不出口。
而后，杨洪大口喘着粗气，目光呆滞的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了。
杨洪这位清玄观长老、堂堂四品洞冥境中期，当世顶尖的高手之一，居然被山神吓成了这副模样！
很显然，他已经连控制自己的身体和情绪都做不到了，才在众目睽睽之下，显露出如此丢入的模样。
就在这时，他忽而有所感觉，霍然抬起头，看向天空。
不过他明白，继续再问下去，已经没有意义了。
陆潜一怔，“你父亲不是死了么”这句话，差点就说出了口。
这时候，清玄观的一名弟子，终于看不下去了，他上前两步，满脸焦急地对正在恶战的杨洪和尹为学喊道：“杨师叔，尹师叔，你们别再打了……啊——”
(
陆潜道：“抛弃你们，也是神主大人的安排？”
陆潜闻言，目光一转，立刻说道：“按照人之常情，伱应该先问问我是谁。你没有问，看来你是早就认得我了？”
杨洪脚步颤巍巍地，似乎全靠着两名弟子的搀扶，才能艰难地向前迈出步子。
倒是这个王姿懿……
段州照再也忍耐不住，轻声斥道：“闭嘴，先扶师傅下去休息。”
私人恩怨？
解决？
她扫了王玄的背影一眼，又说道：“师傅，这个山……神对你们做了什么？”
……
他们一步一步向前走着，看起来似乎走得并不快，却如缩地成寸一般，几个眨眼的功夫，两人就走到了五色山脚下，消失在了耀眼的五彩光芒之中。
过了好一会，等这些人都走远了，陆潜才重新看向王玄，开口道：“我是有问题想要请教。”
双瞳旋转的速度，并不算快，却赫然如同深邃的旋涡，让人看一眼便有一种莫可名状的恐惧。
每个人的脸上，都露出了好奇的目光。
这一次，他们错了，大错特错。
当然，眼前的王姿懿，虽然是小孩模样，陆潜可不会拿小孩的心智来看待她。
而与此同时，王玄盯着陆潜的双眸，双眼中诡异的双瞳，忽然旋转起来。
陆潜却像是完全没听见一般，他看着小女孩王姿懿，默默地点了点头。
小女孩仍然是一脸笑嘻嘻地，毫不示弱地望着陆潜。
“走吧，朝廷的人，也该来了。”
不能！
王玄望着陆潜，先开口了：“怎么，你也有问题，想要问我么？”
造化演神图，是王玄那位神庭的主人、神主的宝物。
陆潜沉默了一会，忽然回头问汪沅漳：“你说，他们会回神庭去吗？”
王玄刚才就是用了一个眼神，就让他们九大洞冥境高手一阵厮杀，惨死了八人！
不过，那么多地仙都失踪了，她父亲，能回来吗？
汪沅漳这句话的意思，不过是说她也回答不了陆潜这个问题罢了。
不过他马上想到，汪沅漳的父亲只是失踪了，并不是死了。
这句话，陆潜的声音，稍微加重了一些。
陆潜在看到她第一眼时，就有种莫名的亲近感。
挑拨人心。
祂对这个年轻人，做了刚刚对他们做的同样的事情！
他们之所以到现在还没拔腿就跑，或许只是想要看一看，这位陆掌柜胆敢拦住王玄，是要做什么？
陆潜刚刚脑袋一热，从空中急冲直下，拦住了王玄。
他说话的声音，乍然间听来平平无奇，然而当其中每一个字推送到众人的耳朵里时，却突然嗡嗡作响。一些实力不济的，登时感到头疼欲裂，甚至几欲昏厥。
寒潭山圣女萧然，双眼圆睁，呆呆地看着陆潜，瞬也不瞬。
王玄同样也停下了脚步，抬头看着陆潜。
陆潜扭头看向王玄身旁的小女孩。
只不过，等射到夜空中时，这些五色光芒，已经很微弱了。
他的身体一晃，似乎就要栽倒下去。
他有太多的问题，想要问祂了！
如果不问清楚，他今后心中恐怕就再也没有一刻安宁了。
说到底，祂只不过是神主的一个仆人而已。
就如同是……母女一般。
同门发现她的异样，立刻伸手扯了扯她的衣袖，叫道：“萧师姐——”
要知道，这八具尸体，就在不久之前，还是各大宗门中最顶尖的存在。
王玄道：“造化图会自己选主人，这不是我所能够干涉的。”
陆潜：“……”
段州照闻言顿时皱了皱眉，眼见事情如此诡异，而宗门数百人正在一侧看着，怎么能在这时候谈论这些事情？
他侧目瞪了殷诗佳一眼，用眼神叫她闭嘴。
嘶……
远处的陆潜，巍然骑在雄壮的白虎上，背后照耀着五彩的圣光。
实际上，他还有许多话，想要问王玄。
万一，这个王玄并不知道造化图在他身上呢？
“神庭？”
他扫了眼陆潜胯下的白虎，目光又转向他的胸膛，喃喃地道：“白虎怒涛、青龙圣衣、朱雀之心……你的剪纸术，竟然已经练到这个级别了？”
“啊？”
小女孩此时，正满脸嬉笑地看着陆潜，一双大眼睛上下打量着他，一副对他很感兴趣的模样。
陆潜最迫切想要知道的，当然是“造化图”是怎么落到他身上的。
陆潜道：“这么说，我得到造化图，就不是神主的旨意了？”
“哦……”
那深邃的旋涡，好像有莫大的吸引力，似要将人吸进去一般。
此时的王玄，这个面无表情的老头，目生双瞳的异人，落在众人眼中，已不再是砧板上的鱼肉，而是一只恶魔。
最终，陆潜深吸了口气，盯着王玄问道：“造化图，究竟是怎么回事？”
不过，看着眼前的惨状，在场的人，没一个敢笑话他。
王玄道：“神主之物，我怎么能干涉呢？”
清玄观的段州照和殷诗佳二人，看了陆潜一眼，然后小心翼翼地向前迈出几步，压低声音对杨洪喊道：“师傅？”
小女孩道：“你是说姿容么？我们是姐妹，当然长得像了。”
她刚刚故意说错话……莫非是意有所指？
难道说……他们是要上神庭去？
可是，神庭跟此处已完全切断了联系，他们怎么去？
一时间，陆潜也无从猜测，不过他能够感觉到，这个王姿懿，似乎是想告诉他点什么。
就在两人相对沉默之间，小女孩突然“嘻嘻”一笑，道：“爷爷，你说的不错，这还真是个坏家伙呢。”
陆潜的心中，有一种预感。
看两人消失不见了，站在陆潜身后的唐东卿，有些疑惑地看向陆潜，似乎对他们刚才的对话，有些听不明白。
顿了顿，陆潜再问道：“我听说，神庭已经跟这方世界彻底切割开了，那么你那位神主大人，也无法跟你沟通了是吗？”
崇拜！
王玄的双瞳仍然在旋转着，但陆潜此刻看来，虽然诡异，却已经没有任何感觉了。
王玄脸上的笑容，倏地收了起来，道：“这么说，你是找我算账来了？”
见王玄一双深邃的眸子向他望来，陆潜跨着白虎，向一旁走出两步，让开道路。
王玄道：“那是当然了，不然我们这些神明，能受你们凡人的欺压吗？”
殷诗佳忍不住压低声音问道：“师傅，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王姿懿看了看王玄，见祂似乎没什么反应，便道：“爷爷，咱们走吧？”
“哦……”
陆潜骑在白虎背上，俯视着王玄。
这些人乱哄哄的应和着，立刻转身向南走去。
他们想不明白，为何他们这些长辈，会突然间混战在一起，而且对彼此施以杀手。
“萧师姐？”
两人搀扶着杨洪，悄悄地向清玄观的队伍里走去。
嗯？
现场，地面上满是鲜血和激战之后落下的痕迹。
王玄闻言，望着陆潜的双目，蓦地张开。
而同样一个眼神，对这个青年，竟不起任何作用！
这个年轻人，是谁？
一个小姑娘叫王姿容“妹妹”，听起来还真是有些滑稽。
好像他们并不是初次相识，而是认识依旧的老朋友一般。
不过，他们基本上都只是知道一个大概，只知道低级的纸灵，对高级的纸灵，基本一无所知。
现在，居然有一个年轻人，从半路杀出来，拦住了王玄的去路！
当众人将目光落到陆潜的脸上时，不由得又都是一愣。
仿佛连掉落一根针的声音都能听见。
“不不不……”
他一开口，不是不打自招了吗？
杨洪靠着两名弟子搀扶着，勉强站住了身体，他抬眼又看向地面上散落的一具具尸体，泪水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
一边走，他一边不受控制地偷偷看着王玄的背影，每看一眼，身体便不受控制地颤抖一下。
陆潜一怔，这个小女孩，还真是王姿容的姐姐？
小女孩道：“我叫王姿懿。陆潜，我妹妹今后可是就交给你了，你这个坏人，可不许欺负她，不然等将来你到了神庭……”
然后，他们便看到，一个身穿青龙青袍的年轻男子，骑着一头浑身毛发雪白的白虎，凌空而下，落到王玄身前，拦住了祂的去路。
然而，这些人怔怔的看着王玄两人向北而去，却是无人敢上前拦截。
看着陆潜平静而淡漠的脸庞，几乎所有的人，都骇然色变。
王玄虽然看起来连手指都没动一下，但是祂的这门手段，却远胜于任何法术武功。
王玄微微一笑，道：“别忘了，我是梁阴山的山神。梁阴山的一切，我当然都了如指掌。对你这个出自梁阴山的小子，我怎么会陌生呢？”
“哦……”
高大、神秘、莫测……
杨洪的一张脸，瞬间变得惨白无比。
亲眼看到了这一幕，水云寺众僧和清玄观众弟子，又是震惊，又是恼怒。
玲珑客栈的陆掌柜？
他的话刚说完，尹为学突然一反手，一道无形的暗箭射出，立刻洞穿了他的胸膛。
但这个山神王玄，是货真价实的“神”，仍然拥有着神力的真神！
心中这般想着，众人的目光，再度转向山神王玄，和他面前、威风凛凛地骑着白虎的“陆掌柜”。
陆潜的脸色，瞬间一变，道：“所以，当初你在那个小木屋里见我，还劝我自杀，就是想我死后，造化图就会跟我分离，是么？”
杨洪满脸的汗水，涔涔而下。他看向陆潜的目光，满是震惊、疑惑，甚至还有……
这张脸，竟然跟他长得，一模一样。
几乎没有任何分别！
陆潜的脸，浮现在夜空之中，面朝下，冲他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