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早饭，春香和吴妈一起忙着剁馅、和面、烧火、蒸包子。恩泽走路已经很稳当了，和凤莲他们一起在这玩儿一会儿，在那儿玩一会儿，哥哥姐姐们在哪，恩泽就跟到哪。

    包子刚出锅，建忠建诚带着恩露装上热气腾腾的包子、供品、烧纸和鞭去上坟。阿福阿顺也带上同样的东西上他们自己家祖坟去了。

    这是自古留下的风俗习惯，后人们一代一代生生不息地传下来。男孩子们从几岁开始就跟着大人去做这件事，长大后不知不觉便学会了。

    正月初一大家就开始拜年，今天姑家，明天姥姥家，再后天姨家。亲戚们平时也不怎么见面，趁着过年几天都熟络熟络，热闹热闹、联系联系感情。

    谷家同样也是每天来很多亲戚。初三那天，又来了好几个亲戚，谷家和往常一样摆好了酒菜。大家推杯换盏，尽情吃喝。突然，有个亲戚说了一句话，居然说得大家顿时目瞪口呆。

    谷家的这个亲戚名叫孙彪，他拿着酒壶给谷老爷子满上酒，嬉皮笑脸道：“舅爷，我敬您一杯，祝您老人家身体健康，万事如意！”谷老爷子一听很高兴，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孙彪随后又给老爷子满上一杯，对老爷子笑道：“舅爷，问您个事儿，我听我爷爷说，我老祖舅爷会奇门遁甲术，有这回事吗？”

    “有，你老祖舅爷确实会。”谷老爷子道。

    “听说大冬天的，下了一场大雪，我祖舅爷当着一帮人变出一棵青枝绿叶的大高粱？”

    “嗯，有这回事。”

    “哦，那也忒神了。那本书还有吗？我想看看。”

    “有，不过还是尽量别看，再说你也看不懂，弄不好就走火入魔了。”

    金燕正在另一张桌子上吃饭，他们说的话她听得一清二楚，心想：“谷家确实有好东西，这真是无价之宝啊，能让他拿走吗？”

    金燕思忖着不由自主地扭动起腰肢走过来：“彪子，听见没？走火入魔了可不是闹着玩儿的，你就不要看啦。再说了，满屋子书，过去这么些年了，找不找得到还两说呢。

    孙彪一听，心想：“这小娘们真歪，这不是明摆着不让我看么，听说这是个骚葫芦，算啦，还是别看了。”于是陪笑道：“表妗子说得有道理，那我还是不看了吧。”

    从这天开始，金燕可就惦记上了这本奇门遁甲。她想：“哼，等我找到了，我喜欢什么就变什么。”她一有时间就跑到书房去翻，围着那满屋子书转了又转，转了多少圈，已经记不清了，可就是找不到。她琢磨来琢磨去，寻思着不行就等教书先生来了让他帮忙找找。

    过完正月十五才算过完年。春香的肚子眼瞅着一天天大起来，她合计着哪天找老太太谈谈，谈妥了就搬出去，不能再耽搁了。

    建诚准备二十出门，十九晚上他来到春香屋里，问道：“春香，在这待着不是挺好的么，为什么非得搬出去住？”

    春香道：“恩泽已经这么大了，走路、吃饭都没问题了，我在不在这都一样。”

    “你非要搬走，谁也拦不住，给。”建诚说着从口袋里掏出20个大洋放到桌子上。“这些够你花一阵子的了。”然后又从另一个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条道：“这是我的地址，安顿好了告诉我一声，缺什么，少什么叫阿福或吴妈给你送去，也可以写信告诉我。”

    春香眼里噙满了泪，道：“二少爷，我赵春香修了几辈子福，今生能遇到你啊！下辈子给你做牛做马我都愿意。”

    “别说傻话了，做什么牛啊，马的，也备不住下辈子我们会有夫妻缘呢，这样岂不是更好？”建诚半开玩笑道。

    “我有那个福分么？”春想问。

    “怎么没有？只要你愿意。”建诚道。

    “我愿意，我愿意，让我死我都愿意。”春香激动地流着泪颤声道。

    “又说傻话，好好的死什么？还是活着好。”建诚道。

    春香激动着：“我是不是在做梦？我是不是在做梦？”

    “小傻瓜，这不是做梦。”

    这一次真的不是梦，可是他们都以为自己在梦里。

    过了一会儿，春香催促建诚道：“二少爷，早点回去休息吧！明天还要赶路。”

    “那好，你也早点睡！”建诚回关了一句。

    建诚走后，春香又给恩泽做了几件夏天的衣服。

    这天，谷老太太正在屋里歇着，春香把给恩泽做好的一摞衣服和几双鞋子一起送过来：“老太太，恩泽现在什么东西都会吃了，自己也能玩儿得很好了。我寻思着这几天搬出去。这是我给恩泽做的衣服和鞋子，够穿一阵子的了。”

    老太太挽留：“春香啊，恩泽还小，我看得出来，你对孩子照顾得也挺细心，就在这干吧。”

    春香道：“太太，我知道您疼人，怕我出去受苦，您放心，我有手有脚的，饿不着的。再说，二少奶奶看我也多少有些不顺眼，我就别在着碍她眼了。您也尽量不要和她动气，她也许在娘家娇生惯养惯了。到这里一时改不过来。”

    “快别提她了，一提她我就堵心，我们谷家哪辈子造的孽，娶了这么个祸头来。”谷老太太不甘道。

    古老太太喘了一口气又对春香道：“春香啊，你要实在想走就过了二月二再走，也不差这几天昂！”

    “那好吧，太太，就这么着吧！”春香一面答应着一面领着恩泽走了出去。

    二月初三，春香把恩泽哄睡着了，到老太太屋里辞交代了一下，然后便去找吴妈：“吴妈，我刚把恩泽哄睡着，咱们走吧！”

    吴妈正在厨房择菜，连忙应道：“走，走。”

    春香的东西不多，就是点铺盖和衣服，吴妈拿一包，春香拿一包，小翠自己跑，离得也没多远，二里路一会儿就到了。

    吴妈打开两扇木门，带着春香进了院，满院儿的荒草，甚是凄凉。

    吴妈忍不住道：“你瞧瞧，没人打理就是不行。”

    三人先后进了屋，屋里的器具家什还算齐全。只是到处都是蛛网灰尘，荡漾着一种人去楼空的苍凉与寥落。

    吴妈找了一条毛巾蒙在头上，道：“春香，我去收拾院子，你收拾收拾屋子。”

    春香“嗯嗯”地答应着。

    随后吴妈便来到院子里找了一把镰刀和扫帚开始收拾。

    经过好一番忙碌，春香总算在这里安顿了下来。

    第二天，春香在院子里撅出一小块地，准备种些蔬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