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月明星稀，朦胧的夜色被商业大楼的霓虹灯照得流光溢彩，隐隐有些晃眼
沉思了片刻后，洛临辰缓声说道，“您很了解我吗？也许我真的就选第一种了”
“你不会的”爱茵薇尔少见地笑了出来，声音却听不出半点欣喜
“八年前我就知道你不会的，你是那种会死死攥着手里东西的笨小孩，一旦握住了什么，就不会再轻易放手的”
洛临辰紧握的手指轻微颤抖了一下
爱茵薇尔继续说道，“更何况你现在的处境并不安全，夏台底域的叛乱者所成立的黑羊组织，以及作为华夏统治者的联盟，都先后到达了江城，并且与你有了直接的接触”
“这些难道与白夜没有关系么？”洛临辰冷冷地说道
“我刚才说过，白夜的做法是保护你不被人发现，即使我们想得到你，让黑羊和联盟参与进来也只会加大难度，这次他们突然出现在江城属于我们的意料之外”
爱茵薇尔悠悠道，“而且这次的意外说不定只是一个开端”
“既然与白夜无关，那您的意思是”洛临辰说道，“这不是意外，而是有人故意为之？那个人掌握的权力甚至能与白夜相提并论？”
“能做到这一步的人可不多”爱茵薇尔沉声答道
洛临辰没再应答，眉头不自觉地皱起，那双深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寒光
“洛临辰，出于个人立场，有些话我得明确的告诉你”爱茵薇尔认真地说道，“虽然白夜承诺会保证你的安全，但并非能做到尽善尽美”
“普通人眼中伸手可及的安宁，对灵异者来说却是无法触及的幻梦。而你曾经是优异的灵异者，哪怕现在失去了星灵，但有些事情是天生就注定的”
“而且灵异者与普通人所处两个世界，就像镜子的正反面，即使你躲藏的再好，但总有一天会被其他人所发现，到时候不只是你，你身边的那些人也会因为你的任性而沾染上不必要的麻烦”
“就算你选择平静的生活，也未必能从此留在江城安然无忧”
洛临辰再度沉默了，他的脸色变得有些苍白，连指甲深陷掌心也未曾发觉，黯然的眼瞳里满是复杂，这一刻他没有被任何光环装饰，看起来像是个找不到家的孩子
“教授的意思是”洛临辰缓缓说道，“只有加入白夜，才是目前最适合我的归宿么？”
“答案是肯定的，白夜学院向来只招收优异的人才，而你恰好是最符合我们审核要求的那一类”爱茵薇尔说道，“白夜代表着全世界星灵学的最高权威，如果把灵异者比作含苞待放的种子，那么学院一定是最适合他们成长的花园”
爱茵薇尔话语中的暗示不言而喻，她不厌其烦地多次强调某些东西，只是为了让洛临辰认清当前的事实
“您原因告诉我这么多，就是想让我明白，白夜虽然给了我一个选择，但其实我没有选择的余地，是吗？”洛临辰轻声说道
“在这个世上，无法认清现实的人很可悲，但比这更可悲的是，明明现实已经摆在眼前，却还要把自己藏在套子里不愿面对”
“洛临辰，你是个很有个性的孩子，只不过有时候有些执拗”爱茵薇尔放缓语气说道，“你当然比谁都更清楚自己的状况，只是不愿意接受罢了”
“就像曾经的星辉舍弃不了作为灵异者的权势，如今的洛临辰也做不到丢掉已成习惯的平淡生活”
“但有些事不是躲避就能解决的，既然因你而起，也应当由你结束，无论结果如何，你都应该做好面对这一切的觉悟”
爱茵薇尔语重心长地述说着，这时候她听起来确实像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师，言语间满是对晚辈的关切，让人在不知不觉中卸下心防
洛临辰深吸了一口气，他将脑海中那些繁杂思绪压下，低垂着眼眸轻声说道，“白夜的诚意我明白了，但我还想……再考虑一些事情”
“能不能再给我一点时间？”
气氛寂静了几秒，屏幕那端突然传来一声轻轻的叹息
“洛临辰，虽然你的情况很特殊，但学院已经给了你足够的优待，为此我们还惹上了许多不必要的麻烦事”爱茵薇尔的语气中有着淡淡的疲惫
“我给你一周的时间考虑”爱茵薇尔思索了片刻，说出了最后的期限
“希望你能早点做出选择，在一切还有机会挽回之前”
爱茵薇尔顿了顿，接着说道，“该说的我已经说完了，接下来这段时间我有其他事情要处理，你如果有什么问题的话可以找陈悦凝，她是我最得意的学生，会帮你的”
爱因薇尔交代完后续的事情就干脆地切断了通话，没有半点拖延，于是方桌上的气氛重回寂静，只剩下音调缓和的古典乐还在不知疲倦地响着
洛临辰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然后挤出一个浅笑看向陈悦凝，“今天麻烦你了”
看来今天的谈判到此告一段落，许久未说话的陈悦凝盯着对面的男孩看了两眼，只是淡淡地挥了挥手表示没事，接着她默默整理起东西放进双肩包中，然后从中拿出一顶黑色的鸭舌帽戴上，再简单的梳理了一下头发
洛临辰看着桌上那杯原先为他准备的咖啡，已经有些凉了，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他忽然拿起来喝了一口，明明此前他从未喝过这类东西
冷咖啡的口感并不好，洛临辰急忙将杯子放下，有些难受地轻咳了两声，凉意伴随着苦涩充斥着他的口腔，甚至蔓延到了胸口，让他感觉自己的心底也隐隐疼痛起来
“你如果真想喝的话，再点一杯也可以”陈悦凝看着他说道，“但要是不习惯的话，也没必要勉强自己”
洛临辰闻言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两人就这样安静地坐了片刻，看到洛临辰的脸色缓和了些，陈悦凝才站起身带着他向外走去。洛临辰默默地跟在女孩身后，嘴巴里的枯萎好像还未完全散去，时刻提醒着他，让他难以忘却
走出咖啡厅的店门时，陈悦凝忽然喊了一声，“洛临辰”
洛临辰听到后抬眸看向她，“怎么了？”
“我先前打给你的电话号码是我自己的，有什么事情可以从那联系我，不出意外的话我二十四小时都在”陈悦凝声音平静地说道
“嗯，我会的”洛临辰楞了一下，礼貌地回应着，“谢谢”
“分内之事而已”陈悦凝语气随意，又接着说道，“说实话，你比我想象的要麻烦一些，毕竟大多数人在得到白夜邀请的时候都会选择同意，像你这样的还是第一次见”
“但这样也挺有趣的”陈悦凝说到这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我可没想到白夜派来的是一个比我大不了多少的在校生”洛临辰认真的看着她说道，似是在思考这样做的意图
“据说这也是学院手段的一部分”陈悦凝随口答道，洛临辰怔了两秒就明白了了她的意思，随即有些自嘲地笑了一下
周遭人声喧闹，商场里的气氛热烈而欢快。两人并肩走在一起，乘坐着电梯缓缓下楼
“陈悦凝，你也是华夏人吧？”洛临辰忽然问了一句
“对，我是在京华市长大的”陈悦凝如实答道，“在我十八岁那年，白夜学院找到了我，向我发出了入学邀请，我也欣然接受了”
“白夜学院里，真的世界各地的人都有吗？”洛临辰问道
“我们是学院，当然是面向全世界”陈悦凝语气有些无奈，似乎洛临辰问了个傻问题
“可白夜凭什么保证，这些来自各地的人能忠心于学院呢？”洛临辰又问道
陈悦凝闻言楞了一下，思索了片刻后说道，“也许是因为，来到白夜的每个人，都有着属于自己的理由吧”
“自己的理由么？”洛临辰轻声重复着
两人走下电梯，绕过高大的立牌转弯，视野刚开阔起来，洛临辰突然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让他的脚步不由得停住
“若依，刚才的电影好好看啊，最后的结局可太好玩了”
“嗯，我也觉得很好看，谢谢舒欣请我出来看”
“没事啦，跟你一起出来玩，我也很开心呢”
那是两个穿着休闲衣裙的女孩，面容是同样的青春靓丽，有说有笑地挽着手靠在一起，看起来像是一对亲密的姐妹，纤细窈窕的身影在走到转角处时忽地愣住了
“洛临辰？你怎么会在这里？”林舒欣看清楚后惊讶地问道
林若依显然也看见了，她下意识地移开视线不去看向男孩，刚才还轻松的神色一下子变得紧张，白净的小手也不自觉地紧握起来
或许缘分就是这般神奇又爱捉弄人，曾经她在商场偶遇洛临辰，可以勇敢地穿过人海跑到他的面前，笑着向他挥手打招呼，如今相同的场景复现，两人却相顾而无言
移开视线的缘故，林若依又恰好看见了站在洛临辰身旁的陈悦凝，她看着对方漂亮的容颜，有些想法不合时宜地冒了出来，像是病毒繁殖一样占据了她的大脑，让她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洛临辰，这位是？”林舒欣看向陈悦凝，试探性地问道
洛临辰正想开口解释，但陈悦凝已经先一步站了出来，换上一副和善的表情，看向女孩们说道，“你们两位，是洛临辰的同班同学吧？”
“我是洛临辰的远房表姐，他家里有些重要的事情要当面转告他，但因为距离遥远不太方便，而我正好在江城，所以就委托我来转告他了”
陈悦凝说话的时候眼神真挚，神色坦然，言语间充满了说服力，看不出丝毫伪装的痕迹。作为白夜学院的优秀学生，相比于处理危险的异格，安抚两个还在读高中的小女孩不要太轻松
洛临辰听到后一愣，接着配合地点了点头，有关白夜的事情并不适合让无关的人知道，既然陈悦凝已经做出了解释，那他就顺着对方的话说下去就好
“远房表姐？”林舒欣闻言眼眸微眯，目光悄悄在两人脸上来回比对着，像是在确认这句话的真实性
而林若依却是注意到了对方所说的那个“重要的事情”，没由来地，她感到的自己的心似乎轻轻颤了一下
林舒欣直视着洛临辰，明媚的大眼睛里闪动着异样的情绪，她很想当面问洛临辰一些问题，但迫于陈悦凝在场，有些话不太适合现在说，而且她也怕因此影响到了林若依的情绪
于是林舒欣有些进退两难，她斟酌着语句想怎么开口比较合适，而林若依仍是在一旁静静地站着，那双澄净的眸子也失去了以往的光彩，无神地望着地面
而洛临辰显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陈悦凝看见这一幕后心里有些无奈，她本不想牵扯进洛临辰的私事，这对她而言是无关的负担
但她也清楚洛临辰与林若依之间复杂的关系，明白这个事情得妥善处理。但正当她准备再度开口的时候，一直沉默的林若依却突然说话了
“洛临辰，既然你还有事情要忙的话，那我们就不打扰你们了”
林若依抬头看向男孩，脸上带着并不自然的笑容，看起来有些勉强，声音也没有了往日的清脆
“我和舒欣就先走了，天色也不早了，我们还赶着回家呢”
“明天见”
林若依说完后就拉起了林舒欣的手，带着她朝着商场外面走去，女孩的动作很快，快到洛临辰都没来得及回那句“明天见”，他只能愣神似地望着女孩的背影，像是个失去电池的机器人
待两人彻底走远后，陈悦凝看向洛临辰说道，“人家产生误会了，你最好自己去解释一下，不然怕是要没戏了”
“刚才的事，谢谢你了”洛临辰却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打了个招呼，又转过身，沿着与林若依完全相反的方向离去，但与女孩不同，他的步伐缓慢而又沉重
陈悦凝轻声叹了口气，不知道是在对谁，这时她的上衣口袋里传来振动，陈悦凝伸手将手机拿出，看了一眼收到的消息，神色一瞬间变得严肃起来
“看来麻烦事还没有完全结束啊”陈悦凝收敛心绪，向着手机上标注的位置快步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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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渐深，与身后商场的灯火辉煌相比，公交车站倒显得有些冷清，连月亮也躲在了云层里面，不再落下些许辉芒
空旷的站台上，林若依安静地站着，眸子望向街对面的景色，目光却有些空洞，仿佛没有聚焦。微冷的晚风拂面而来，吹动了女孩耳旁的碎发，显得有些凌乱
“若依，你怎么了？”林舒欣走到她身边，关切地问道
林若依听到后回过神来，她看向林舒欣，伸手挽过头发，脸上习惯性地浮现出笑容说道，“我没事的，只是玩了一天有些累了”
林舒欣却没有放心，而是继续安慰道，“若依，你别想太多啊，有些事情可能并不是我们表面看到的那样，其实……”
“舒欣”林若依开口打断了她，又淡淡的笑了一下，“我真的只是累了”
林舒欣还想要再说些什么，可引擎运转的车声在耳旁响起，视线中一辆白绿相间的公交车缓缓减速停下，将那些话又堵回了喉咙里
林若依看见后，立马拉着林舒欣上了车，两人坐在后排，林若依坐在里面靠窗的位置，侧过头看着旁边的风景，一句话也没有说
林舒欣看着林若依这副样子，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同样默默地坐着
到站的提示音响起，两人并不是同一站，林舒欣站起身准备下车
“若依，我先回家了”林舒欣起身走到后车门附近，对她说道
“嗯，注意安全”林若依转过头来看向她，脸上带着一丝浅笑
“你也是，到家后记得发消息给我”林舒欣说完后就走下了车
下车后，林舒欣没有着急离去，她站在站台上，转身看着车上正朝着自己挥手的林若依
林舒欣也轻轻挥手，出声说道，“明天见”
车窗内的林若依轻轻点头
然后机械运转的沉闷声响起，公交车缓缓启动，向着远方驶去，逐渐消失在林舒欣的视线中，没入看不清的漆黑夜色里
“但愿事情会变好吧”林舒欣轻声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