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周浔也。
    赵书音眼里也闪过诧异，但她没有表露出来，很快就移开视线，把目光落到旁边的温若凝上。
    温若凝幼时离开萧家，那时萧志年和何秀华还头发乌黑，身体健硕。现在再见，两位老人头上已长出青丝，记忆中那个会让她骑在自己脖子上逗她玩的爷爷却穿着病人服躺在病床上，年老又虚弱。
    而何秀华最近为了萧志年的病劳累，消瘦了许多，整个人看着没什么精气神，也没有了年轻时的风采。
    物是人非，温若凝心里百感交集。
    看到女儿肯来，萧正心里高兴，迎上去，想去拉温若凝的手臂，“凝凝，快过来，爷爷奶奶知道你要来，吃完早餐就一直等着。”
    温若凝不动声色躲开萧正伸过来的手，萧正愣了愣，讪讪把手收回去。
    虽然她人来了，但这不代表就是原谅。
    周浔也在温若凝的手心按了下，松开她的手，让她先过去。
    “凝凝，我的乖孙女……”何秀华热泪盈眶，“快过来让奶奶看看。”
    “凝凝……”萧志年靠坐在病床上，也朝她招招手，因为身体弱，干瘦的手没什么力气地摆了下。
    温若凝慢慢走近病床，与他们的热络不同，她神情一直淡淡的。
    “你们好。”
    没有喊爷爷奶奶，只是用一个“你们”就统称了所有人，透露出与他们的生疏和隔阂。
    看她态度冷淡，萧志年、何秀华和萧正无不有些失落，而旁边的赵书音只是看着，姣好的面容并没有露出什么情绪起伏。
    一句普通的问候语，两边的人都陷入了沉默，病房内气氛一度安静得有些尴尬。
    最后，还是萧正先开口破冰，“凝凝，来了就好，爷爷奶奶看到你就高兴。”
    “哎，是，奶奶就是看到你太高兴才会这样。”何秀华抬手擦擦眼角的泪水，展开笑颜。
    “凝凝还带朋友一起来了吗？”她又看向周浔也，“这位是？”
    温若凝以为萧正会跟他们说她结婚了的事，没想到还没有。
    周浔也站在她的斜后方，温若凝侧身看了眼，才转回去介绍：“他是我的先生，周浔也。”
    像是早就想好的介绍词，温若凝说的时候，语气平常，完全没有犹豫。
    孙女能来看望已经是一个惊喜，萧家二老完全没想过还会有一个惊喜。
    他们的孙女已经结婚了？
    萧志年和何秀华眼里满是诧异，来温若凝和周浔也之间来回看，眼眸颤动着，一时说不出话来。
    一直神色冷清的赵书音，这时脸上才泛起了波澜，看向对面的两人，明亮的眼睛睁得比杏子还大。
    周浔也如黑曜石般的眼眸也在颤动，光芒闪烁，耳朵里回荡着温若凝说的那四个字。
    “我的先生。”
    这个身份不错，他很喜欢。
    温若凝亲自带来的这个消息，又引起新一轮沉默。
    何秀华和萧志年都怀疑自己刚才是听错了，两人对视一眼，何秀华不确定地又问了一遍，“凝凝，你……结婚了？”
    “是，”温若凝点点头，“但我们还没办婚礼，所以知道的人不多。”
    何秀华了然点头，看向一脸淡定的萧正，“阿正，这事儿你已经知道了？”
    “我也是昨天才知道的。”萧正如实道。
    何秀华听了心里一阵难过，孙女要结婚都没有通知他们，心里到底还是恨他们的。
    萧志年心里何尝不难受？
    他们当年的决定虽然保全了公司，但没了儿媳妇，也弄丢了孙女，现在后悔太晚了。
    看大家都已经将这个事情消化得差不多，周浔也才温声开口问好，并自我介绍：“凝凝的爷爷奶奶、爸爸，还有……”
    目光落到赵书音身上，周浔也顿了下，不知道她是温若凝的什么人。
    赵书音意会到，接下他的话，“我是凝凝的表姐。”
    周浔也对她点点头，继续他没说完的话，“各位好，我是周浔也，是凝凝的先生。”
    对面四人逐一回复：“你好。”
    何秀华又打量了一下周浔也，小心开口：“周先生，请问在哪儿高就？”
    “奶奶，我自己开公司的。”周浔也礼貌回答。
    听到“奶奶”二字，温若凝扭头诧异瞥一眼周浔也。
    他未免太自来熟了吧？
    远声集团交给自己的儿子和女儿后，萧志年和何秀华已经多年不理商场上的事，跟南城上流社会的人打交道也少了很多，所以并不知道周浔也。
    萧正在旁边微笑着补充介绍：“爸，妈，周总年轻有为，他创办的星跃科技是近两年国内发展最迅猛的互联网科技公司，前阵子才拿下了1亿美元的融资资金。”
    萧志年一听，眼里多了些亮光，人看着也比之前精神了些，偏头看向赵书音求证，“书音，你也知道这个公司？”
    赵书音点头，“知道，外公。前些天海城举办的互联网技术大会，我也去参会了，当时周总就是大会的演讲嘉宾之一。”
    温若凝早就知道周浔也能力强，但亲耳听到别人夸他，她才觉得周浔也比自己想象中的还厉害。
    她又扭头看向周浔也，周浔也这时感受到她的目光，对她挑了挑眉。
    嗤，某人还怪骄傲的。
    温若凝微微勾唇，很快又把头转回来。
    周浔也的声音响起，谦虚道：“是大家过誉了，我们公司还在发展中，不及萧总的远声集团，已经是根基稳固的老企业。”
    赵书音不动声色瞥一眼周浔也，这人这时候还怪谦虚的。
    儿子和外孙女都对周浔也赞赏有加，萧志年和何秀华看向他时，眼里也多了很多赞赏。
    小伙子长相俊逸，气质不凡，年纪轻轻就是公司总裁，不错，他们孙女挺有眼光的！
    温若凝的另一半这么优秀，两位老人放下心来，同时脸上带着欣悦的笑意。
    病房内的氛围顿时轻松不少，温若凝也开始关心萧志年的情况，“您……您身体怎么样了？”
    那句“爷爷”还是没喊出来，但萧志年却很开心，虽然孙女还没原谅他们，但到底是血浓于水，她还是关心他的。
    “好……好多了，凝凝，爷爷看到你来，身体就变好了。”
    萧正又说：“你爷爷上周才动完手术，现在是恢复期，虽然人还挺虚弱，不过也在逐步恢复当中。”
    “那就好，您好好休息。”温若凝关切道。
    “好，爷爷听凝凝的，你也不用担心，爷爷会好好的。”萧志年点点头，话说得很缓慢。
    “大家都坐下说话吧，”他的手又抬起来，上下摆动几下，“凝凝，周总你们坐这里，陪爷爷奶奶说会儿话。”
    “爷爷，喊我小浔就行。”
    周浔也上前，拉上温若凝到萧志年指的床边位置坐下，温若凝本还想用眼神询问他的意见，没想到他动作这么干脆。
    何秀华、萧正和赵书音也纷纷落座，萧志年和何秀华也有段时间没去偷偷探望温若凝了，就问了下孙女的近况。
    得知温若凝明年就要博士毕业，同样很优秀，萧家二老也深感欣慰，心里也很感激温家两位亲家的用心栽培。
    萧志年不免想到温静婉，眼底伤感和悔恨并存，突然道：“凝凝……爷爷对不起你妈妈，也对不起你……”
    他的声音在颤抖，带着浓烈的悔意，因为情绪起伏过大，萧志年心脏突然一阵抽痛，他喘着气，手覆盖在心口动过手术的地方。
    老人疼得脸色发白，萧正立马惊慌站起来，“爸，您答应过不会激动，我才找凝凝来的，您怎么还这样呢？”
    何秀华眉头皱起，神色紧张，急忙走到床边查看，“萧老头，你不要有情绪波动啊，深呼吸，放轻松……”
    心里虽有怨恨，但温若凝也不免难受，帮忙劝道：“您不要激动，先好好养病。”
    “医生来了。”刚才赵书音就出去找医生了，现在带着人回来。
    所有人都让开道路，让医生和护士到床边给萧志年检查，温若凝退到墙边看着，眉心拧了拧，神色担忧。
    周浔也握住她的手，才发现她的手变得很凉，侧头低声道：“别担心，爷爷会没事的。”
    医生简单检查过，萧志年没什么大碍，只是心情要平和一点，不能再刺激到心脏。
    因为医生建议萧志年静养，不宜有过多人前来探访，在医生和护士离开后，温若凝和周浔也便提出要先回去。
    何秀华百般不舍，一直让温若凝再多留一会儿，但温若凝不想影响萧志年休息还是要先走。
    不过临走时，周浔也跟他们说，有空会再带温若凝过来，两位老人脸上才重拾笑容。
    赵书音也跟他们一同离开，出了病房，她想跟温若凝单独说一会儿话。
    周浔也便自觉地离她们远一些，跟在身后大概五米的地方，没有打扰她们表姐妹叙旧。
    他从口袋里摸出手机，点开微信主界面，在上面找到傅森的对话框。
    抬头瞥一眼前面穿着休闲套装的背影，周浔也低头在手机屏幕上打字。
    【我今天遇到了赵书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