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9号摸黑着拿起传信书，写上抱歉的话。
「另外，我说的很小声，没想到还是吵到你了，我不是故意想吵你。」
面对将死之人，她有些谨慎。
如果他和自己不相熟，她大概知道他死讯时会叹一声“安息”。
身份的不同决定她的心境。
他免费给她当保姆的，还是挂牌男友，最后的日子少给他添点麻烦，也说得过去。
*
容念安书桌上的传信书在黑夜里泛起光的涟漪，他实在想睡觉，但还是抬眼望去，传信书被送到他眼前，他看了一眼，深深叹了口气。
他坐起身，幽暗的室内，他的手直直地抬起，往前伸着，下一刻一本书来到他手上。
他抬手翻开已经写过一半的书，又在里面落下几笔后将书合上。
白色的封面，空白的题目。这是他用来记录信息的书，这将来也算是他留给她的遗物了。
过了这夜，容念安也算是熬到头了。
天亮时分，所有人都在睡梦中，有人做美梦连连，有人噩梦惊魂。
晨钟响起，人们陆陆续续醒来，街上熙熙攘攘起来，已经开始有人准备麻布袋了。
这是内城平民的景象，和城堡里截然不同。
城堡里所有人都在忙碌，事实上，他们从一个月前就在忙碌。
千岛使者此次拜访，自不可能亏待了他们。
更何况他们此次来访，可不光是为了交流政治经济信息的。
这次他们来访，最大程度是为了联姻。
「而且，据说柏克莉特的联姻对象也在其中，不知哪里出了差错之后，那人回千岛了。」
「哦～原来是这样哦～」119号跟在容念安身后，张圆着嘴巴。
「今天没有我们出场的戏份了，你紧紧跟着我，盯着我，眼神不要离开我，这是你今天的任务。」
「巴德瑟开始提防你了？怕你去找佩西？我觉得他这步棋走错了，已经很显然了，佩西对曼德拉的吸引力不大。」
「不。你对他不够了解，我和他一起生活了二十来年了，我知道他想做什么。」
「二十来年？薇拉菲尔怎么看上你的！你居然敢老牛吃嫩草？而且你不是来紧急支援的吗？应该和我一起进入这里的啊！怎么平白快高我一辈了？！」
「因为我在巴德瑟身边已经有很重要的地位了，所以她才因此选上了我，明白？至于我为什么高你一辈，以后你就知道了。」容念安勾起嘴角，丝毫不见昨天夜里粗口狂吼的暴躁模样。
119号有些疑惑地看着他，第n次紧皱眉头。
「在这里，举国上下的欢庆节日或是重大事件，所有人都会上街。所以如果你看见街道两旁有人欢呼，不要惊讶，大概是因为足够隆重。」
「哦，和我说做什么。我今天的任务不是跟着你吗？我又不上街游玩。」她嘟囔两句，觉得他不像是说废话的人，所以听见他说上无关的事有点奇怪又不耐。
容念安淡淡应了声“嗯”便没再开口了。
他们走过开满花的小路，路过忙碌的后勤侍女，穿过层层宫门后来到传送台，一瞬之间白光四射，天地移形，只一眨眼他们就来到了别处。
这里是米勒学院的正门。
「嗨教授！今天来上课吗？」
「嗯。我带骑士长大人来参观一下我们学院。」
「好的教授。」那个年轻人站在大门里，抚了抚他面前的石头，一道微光过后他微笑着，「昨天陛下已经打过招呼了，你们今天可以随意出入。」
年轻人跨出大门，将石头往前递了递，容念安将手按上去，等待几秒后放下，年轻人收起那块椭圆的石头，随后又拿出另一块椭圆的石头递到119号面前。
119号看了那石头一眼也学着容念安的模样对着略凹进去的槽按着，几秒之后石头也发出一样的微光。
年轻人收好石头朝一旁退去。
「走。」容念安拉着她的袖子跨进大门，见她一脸好奇的样子就明白了，平淡地给她做起了解说。
「入校外来人员请先登记。这个道理明白吧？」
「这么通俗易懂，他直接递一块石头也不说话。」
「说话之前动点脑子，不要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矮油！这不是跟你好嘛！我在珍惜我最后的无脑时光，等你死了我还能跟谁说。再说，人是圆形的，现在我在你面前显得这么无脑那是因为我不想动脑，你死了之后我怎么可能还什么都不思考啊！我难道不做任务的？」119号歪着嘴巴瞪了他一眼，略带傲娇但更多的是得瑟和欠揍。
「好好好，你聪明你聪明，高中知识你也照搬照抄说教到我头上来了。你厉害你厉害，记性真棒！」容念安头也不回，毫无感情。
119号也不说话了，自讨没趣，她瘪嘴跟上，无趣的压马路倒不如专心去看周遭的一切，学会欣赏会让一切没意思的东西变得有趣。
已经做好参观准备的119号打起精神，被泼了一盆冷水。
场景更换。
这是在教室里。
所有人板板正正坐着，讲台上讲课的是容念安，底下细心聆听的学生，有一员是119号。
不过，她心不在焉，打着瞌睡，被同桌叫醒之后她开始四处观察学生们的神情，当然也不乏跟她一样打瞌睡的同学，但都没有被他们的同桌叫醒。
她努努嘴看讲台上晦涩的文字，不忍直视，于是开始看同桌开课前给她的书。
她把书合上看了看封面，然后又打开，随手翻了几页，既陌生又熟悉的感觉。
她当即又一次合上书，看向窗外。
和风细雨。
「嗯？下雨了诶！」她小声低喃了一句。
有人碰了碰她的手肘，她回头。
是她的同桌写了张字条过来。
她拿过字条放在桌子上看。
「你好，我叫菲琳娜。我听说你是教授带进来的，对吗？」
「你好，我叫…」她顿了一下，忽然发现自从那次和真正的薇拉菲尔谈过话之后，就再也没有把自己真正带入这具身体。
「你好，我叫薇拉菲尔。今天是拉里卡瑞奇教授的监工。」
好吧，从现在开始，对自己的认知要从快穿局实习员工119号转变成骑士长大人薇拉菲尔了。
「哇！真的吗？听上去太酷了！教授也会偷懒吗？」
「会哦。」
「真的假的，我不太信，教授看上去这么木讷，除了教我们学魔法，别的时候我们同他打招呼他也反应平平，学校里很多人都很喜欢他，他尤其受女孩子欢迎，但比他帅气的人太多了，我认为也许是他看上去太热爱这份工作，像一个只钟情于读书的呆子，这种程度的专注使得他的魅力大过所有人。」
「真的吗？他平时应该是个很好的人，看来他很希望教好你们。我也觉得他魅力很大的。」
「原来是真的！他们都在说你和教授有不可告人的秘密！你这样维护他，那肯定是的了！」
薇拉菲尔忍俊不禁，嘴角上扬，忍不住想到她度过高中时，有认真学习的时候也有和人开小差的场面，有和同学抢跑占座也有被罚站的时候，只不过都过去很久了。
「后面的两位同学，请不要干扰其他同学的上课进度。」
「好的教授！」菲琳娜笑着举起手示意，然后端坐着揣好手臂，继续写，不过这次她递纸条的时候格外慢，好像这样就不会发出声音。
「教授点过你两次名了哦～而且你刚刚睡觉的时候教授也一直看着你的嘞！我可以和你成为朋友吗？我很想知道你们平时怎么相处呢！」菲琳娜递过纸条，眼睛闪闪亮亮，她使劲眨巴双眼，好像眨眼越快，对面的人同意的概率就越大一样。
「好啊。那我们怎么成为朋友呢？」
「如果你愿意，我们现在就是朋友了！」
薇拉菲尔笑着看这张纸条，单纯的小女孩写出来的字也和她一样单纯可爱。
她的腿上被放了一本书，是菲琳娜从包里拿出来的，一本传信书。
「这个，给你，之后我如果来不了这里了，我们就可以用这个交流了。」
「对了，还有这个。」菲琳娜又把包放在腿上，开始翻找东西。
很快她从里面拿出一块大石头。
那是……
「一块砚台？」薇拉菲尔惊呼。
菲琳娜眼神放光，「你知道这个！这是我父亲从东方带来的！听说很珍贵，是他前几天送给我的，还有这个！」
她又掏出来一支毛笔，和一块磨砚的石头。
薇拉菲尔惊愕的眼神根本藏不住，那种违和感……就像是……
在网吧打游戏，数学老师发现后骂自己不务正业，第二天泡吧的时候发现数学老师正在吧台上热舞…一样的……不伦不类的……感觉。
「后面的两位同学，出去站着。」
「好的教授！」菲琳娜显然迫不及待，抱着她的包拉着薇拉菲尔的手往外走。
她显然是要在外面继续和薇拉菲尔探讨八卦……
嗯。
探讨人生哲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