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日常作息，薇拉菲尔一天可以睡十八个小时，在不分昼夜的海底，更加度日如年。
阿鱼又跑出去赶开那些雌性人鱼了，这种亲民行为让她更觉得他不像神明，更像是上了顶级大学的邻家哥哥回来陪你玩老鹰捉小鸡。
「你睡过了很久了，从你醒来也没有见你吃过什么东西……你要吃什么吗？」
「你们是把那些东西称为饭菜吗？」
“饭菜”，一个非常人性化的词，看来这部分是荣念安撰写的。
「跟我来吧，我其实用不着吃饭，但是你们人类好像需要得很，我带你去吃饭，对外我宣称你是从小被人类养着的人鱼，在我上次上岸的时候把你带回来，在海底适应了一段时间才带你见到众人的，所以你可以不用学人鱼的语言。」
「因为我觉得你在这里不会待很久所以你不用学。」
然后他有些犹犹豫豫地示意她跟上自己，游了好一会儿，路过很多人鱼，其中九成八是雌性，雄性人鱼很少出现在这里。
「我……我不对外公布我们的契约关系可以吗？」
「叔伯说我的地位还不稳固，别的争夺派还没有完全消失……对于我们人鱼而言，契约像生命一样重要，虽然当初我很草率地和你缔结双人契约，但我很清楚你很有能力，如果让大家知道我是靠结缔契约才能勉强获胜的话……」
「我肯定会学习的很快的！我会成为真神！你相信我！」
薇拉菲尔了然地点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了，没来得及说话，手肘一阵刺痛，她掰了一下手，朝身侧看去，这一看，发现自己的身上开始长鱼鳞了，背上有几片，脖子上也也隐隐约约长出泛着光的鳞片。
她拉下一块，就像暴露在外的肉里拉出一根筋骨一样，痛得她茫然地咧了嘴。
「哦！不用担心！这是鱼尾套和你身体融合的表现！我们的雌性人鱼这几处都会长这些鳞片的！这是为了你更好的掩饰住人类的特征！」
「好吧，你这样实在很贴心，可你能告诉我为什么她们都在看着我吗？」
阿鱼这时才反应过来一般，四周不经意投来的目光三三两两落在薇拉菲尔身上又收走，又落在阿鱼身上，随后刺痛一样又将目光落在薇拉菲尔身上。
「我不知道怎么解释，就像人类见到阿斯米诺巨人族时一样，你对她们来说块头很大，虽然也算不上巨大，但体型算是很拔尖了。」
薇拉菲尔不经意回头看了眼自己的尾巴，越来越适应了。
体型大说的应该是尾巴吧……这个尾巴实在太长了，即使自己当时塞不下，尾部也依然留存着一部分空间来融合尾套和腿，这使得他们游动时更加柔美又有力，而且十分减阻。
这让薇拉菲尔心中暗自高兴，这算是新接触的事物
不过，更让薇拉菲尔大吃一惊的是阿鱼说的吃饭，因为那完全是一个……海底养殖的渔场……
「这是……饭……？」
「嗯！我上岸时在岸上有一段时间看见富人爱生吃这种鱼，他们还都是活的，新鲜，还好吃。」
「嗯……」
我对这种鱼过敏。
这话要怎么说出口？不是生理过敏，是心理过敏。
「有别的吗？都是活着的吗？他们不算你的子民吗？」
「算吧，算是吧。有些人鱼会把他们当宠物养，不过大部分时候是当作食物出现在我们面前的，你们人类不也有人养鸡养羊吗？」
「哦。」
「我不饿，我也不用吃。」
主要是她不能接受活生生的东西被自己分食，有些不太适应，甚至于她觉得如果自己真的动手了，就会给自己在心里打上“变态”的词条了。
「不用吗？我看见你们人类进食频率很高的，少量多次的吃饭，你不吃会死吧？有人不吃饭饿死在我面前了。」
「……」
他说的好轻松，但听上去这不是玩笑话，薇拉菲尔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能一边转移话题一边离开这片海底。
「对了，你刚刚说的那个什么米诺地尔巨人族，能和我讲讲吗？很有意思，我想听听。」
果不其然，阿鱼跟上来了，他一边回她一边朝着一旁管理这片鱼的人鱼点头示意了一下，那人鱼就赶着鱼群游到别处了。
「你是说阿斯米诺巨人族吗？其实他们大多和我们人鱼在海底的形态差不多长了，但也有个别长得很高，二十来英尺了得有，他们可以依靠别人的供奉为生，听上去是不是像你们人类的求神拜佛？」
好吧，这个词还是由荣念安撰写的，听上去很有东方风味。
「嗯嗯——」
薇拉菲尔点点头，目光炯炯地望着和她并排游的美丽人鱼，表现出极大的兴趣。
「看上去你对此兴趣正浓，那我和你多讲些，我还怕你在这里无聊。」
「他们所得到的供奉是指你们人类献祭的什么生命，比如牛羊，我见过的，你们这种小人每隔一段时间就会献上牛啊羊啊，然后阿斯米诺巨人族就会去抓走这些牛羊，通通进入他们嘴里，这是他们生存来源之一。」
「当然，拿了这些东西，他们一定要付出些什么，比如有什么奇怪的夜里生物产生的时候，就会有巨人出来保护他们，大多数人都是愿意献祭这些祈求保护的，但我也见过不愿意奉献的人，阿斯米诺巨人族依然会保护这些人类。」
「按你们人类的话来说，这是占了便宜还卖乖吧？事实上我觉得这句话不太适合，人类就像宠物一样，宠物主大概是除了你们这种小型人类以外的大型生物族群。」
「当然我也说过，任何东西，有人热爱有人憎恶，我这样说只是希望你现在不要对人鱼产生过多看法，目前看来我觉得我的海洋子民们并没有展现出对人类的厌恶，但我还是建议你伪装好自己……」
「我这样说会不会太多余了？我没有别的说法了……只是希望这段时间你身体弱，尽量保护好自己……」
薇拉菲尔重重点头，开了马达一样从他露出自责的神色开始，一共点了四十多次头。
「可以明白，谢谢你愿意在倾听子民心声这样繁忙的事情中抽出时间来告诉我这些。」
「不用客气的。」
他突然脸上泛红，不太自在的问，「你想知道我怎么处理这些吗？我可以教你！不对，这个你做不到……我可以……可以说给你听！」
薇拉菲尔露出疑惑的表情，不明白他怎么突然害羞，但也没有多说，只是轻轻点了点头，毕竟他们物种不同，文化不同，可能人鱼之间不说谢谢呢？
她也有点想听这个倾听民意的方式，说不准可以拿去放在千岛里试试，十多天来的旅程让她觉得千岛能够撑到现在，还和弗黎帕克打成平手的原因一定是归功于那些压制魔法的磁场。
「这些原本我是不会的，但当我成神之后就会了，只要有人信仰我，爱我，他们对我许下的愿望我都可以听见，但我不会帮他们实现的。」
见薇拉菲尔又一次露出疑惑的表情，他继续开口，「因为有些人的愿望真的很奇怪，他希望天上掉下十万个金币砸死他，希望有个美丽娇弱的女人爱上老穷丑挫的他，希望有无数厉害的男人爱上平庸自负的她，希望有人能免费为他提供居所。」
「至少在我看来，这些都是莫名其妙的愿望，一开始我还尝试去帮他们，后来我每次都能听到数以千计的祈祷和愿望，大多都是无理取闹，实在太浪费我的耳朵了，我想让耳朵清静些，所以我屏蔽了他们。」
「等我想要听取他们的愿望时，我又可以重新听见他们的祈祷了，大概是这样的，我的表述应该是正确的，你可以听明白吗？」
薇拉菲尔打开电动开关，高频低幅地点头称是，听上去这是又好又坏的一件事。
「你要睡觉吗？」
「嗯？为什么？」
「我曾经潜伏在别人的学校里，很多学生都是这样，我起初以为是赞同的点头，后来发现他们上课总是这样，然后就睡下了，看起来人类的学习生活也一样苦楚。」
「哈哈。」
薇拉菲尔有种心虚的感觉，挠了挠头，借势也说自己困了，她只是想回去而已，一路上被这些人鱼盯着很不舒服，尽管他们没有恶意，但无数双目光汇集，如果目光不能重复地放在同一处，那她一定眼光被裹了好几层了。
薇拉菲尔和阿鱼很快就游回了宫殿，他们就像巨星一样，走到哪里都有目光紧紧跟随，而且还是没有任何隐私的巨星——她们大多聚在窗户或者门口，虽然不进来，但目光能洞穿人。
「你……她们……」
「什么？怎么了？」
已经游远的阿鱼听到动静又游回来，有些好奇地望着躺在囚笼里不太自在的薇拉菲尔。
「那个……不关门吗？她们总是毫无顾忌地看着这里吗？」
「啊，不用在意，即便你不在，她们也要堵在这里看我的，有时候还能听到她们的笑声，不用担心，她们进不来。」
「……」
薇拉菲尔扶额，不再说话，背过身不再对着囚门的一侧。
好吧，其实这孩子除了没心眼之外，还是很贴心的，譬如他给我铺了被子，虽然湿哒哒的，但是还是挺软的，能陷进去真是很幸福。
薇拉菲尔心里安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