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取下了脸上的鬼面，抬手执箸夹起一块芙蓉糕稍作停顿，细细感受着那道视线。
    半晌……他又有些拿不准。
    难道，感受错了？
    很快，他想到什么尝试着在一道糖醋鱼上上停顿几秒后，夹起一小块，动作优雅的放入自己口中，细细咀嚼，眉尾舒展，让人从他的表情上就能看到这道鱼味道极好。
    顾箐好不容易从鸡腿上移开视线就看到他这副骗小孩吃饭的样子……
    他指定故意馋她的，才做出这样一副仿佛被美食治愈了要升天的的表情。
    只差夸张长叹再赞一声妙极。
    哼！
    恶劣！
    顾箐幽怨的盯了他几秒后，果断闭眼，来个眼不见嘴不馋。
    等着吧！小本本给他记上。
    这两次睡醒后魂体都会更凝实，所以她索性捂上耳朵闭眼睡觉。
    争取早日出来，早日报仇。
    即使那道视线很快又消失了，但楚博衍还是敏锐地感觉到了细微地变化。
    “哧！”
    “还是个喜欢吃肉的馋鬼。”
    这顾家世代乃儒商，又在几国商界都有不小的影响，在这样夹缝求存的境况下，或有全身而退的能力。
    原想着顾家这出戏可比画本子好看，哪成想竟被个馋鬼给缠上了。
    虽然还是觉得被人盯着心里很是不爽，但察觉到那个玩意儿的这点小小细节，还是让他奇迹般地烦闷少了几许，胃口也好了两分。
    不再故意做样子，他慢条斯理，捡了几道素菜随意填饱了肚子，便离桌而去。
    那道鸡汤包括那道鱼之后所有荤菜他仿佛刻意忽略了它们。
    ——
    小丫鬟绿萝和红豆近来日日尽心尽力照顾自家小姐，期盼着能有奇迹发生。
    因为自那老郎中看过说小姐时日无多后，她们以为小姐情况会越来越恶化，事实也确实如此。
    接下来的三天小姐体温越来越低，呼吸也愈发微弱。
    她们甚至夜里都不敢合眼，就怕小姐突然咽了气。
    但三天过后，她们近身伺候的人却神奇地发现小姐的身体体温在逐渐回温，呼吸也平稳了些许，情况似乎在以缓慢地速度好转。
    但她们又怕只是自己的幻觉，若急急忙忙告诉老爷夫人，小姐又没有好转，她们丫鬟几人只怕都免不了一顿板子。
    遂没有敢告知老爷夫人，只是在几个公子来探望时提了几句。
    跟她们设想的一样，几位公子叫来了郎中，郎中看诊后言明情况跟之前无差，匆匆留下一句时日无多，便不愿回头。
    好在今日府医回乡归来，一番诊脉后，给出了让全府众人喜出望外的喜讯。
    虽然小姐什么时候醒来，暂时不得而知。但她的伤在恢复，脉象已无将死之相。
    一时之间，这个消息插上了翅膀，眨眼便传遍了全府上下，连几乎下不来床的夫人都被人抬到了小姐的闺房一遍遍问着府医，自家小闺女的伤当真有好转？
    得到确切的消息后，高兴得午饭都有了胃口，喝了不少的粥。
    楚博衍是在第二日感受到府里的气氛变化的，因为一早来他这儿学武的三兄弟脸上洋溢着的与最近日日死气沉沉完全不相符的笑容
    让人想忽视都难。
    他稍作思索便知顾家大小姐该是性命无虞了。
    心里赞了一声命大便抛之脑后，不作他想。
    虽然自己需要用到顾家的温泉疗伤但给顾家三兄弟教授武功便已是报酬，至于处于顾家漩涡的关键人物顾小姐，对他来说也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人而已。
    现在对他来说更加重要的事是那个隐在暗处时不时挑衅的鬼玩意儿。
    想到这里他不禁生出一股无力的匮乏甚至还有一丝难以抑制的暴躁。
    经过这段时间的尝试，真是拿那只‘女鬼’毫无办法。
    可恨的是她连在梦里都不放过他，只要他入睡她便入怀轻纱环绕乌发铺散，睡得安详仿若真实。
    可却总也看不见她得脸。
    想到自己每日清晨便得清洗亵裤……
    啧——
    好想杀人。
    正在因为妹妹身体好转而兴奋不已喜形于色把往日累觉不爱的蹲马步硬生生给蹲出了喜气洋洋之感的顾非，眸子不经意扫过师傅脸上被那满眼森寒冷彻的杀意吓得腿一软，差点给跪了。
    两个哥哥还以为自家傻弟弟旧伤又裂开了，连忙停下动作，将他扶起，“非儿，你伤还没好全，要不还是回去陪妹妹吧。”
    顾非摇了摇头，示意两人看师傅。
    石桌旁戴着鬼面着玄装也依然身姿卓绝的男子姿态闲适地坐在桃花树下的石凳上，动作优雅的擦拭着桌上的宝剑，时不时抬手轻执茶盏，浅抿一口，与洋洋洒洒飘落的花瓣自成一体，仿若一副悠然自得，云淡风轻的画卷。
    顾生顾遇也被这一幕震撼，但很快回神。
    然后转头看着顾非一脸，这没见过世面的傻小子是自家弟弟，好丢人。
    师傅武功高深，长相虽不知如何，但身姿卓绝，一看就不是一般人。
    在这样唯美的景色下，有点仙气儿那不是正常吗？
    两人扭了扭酸痛的肩旁，忙 继续蹲好。
    师傅看着仙气飘飘可要是练武不认真，那冷飕飕睥睨天下的眼刀子一扫，能瞬间让你后背发凉，不敢造次。
    不过这也让他们更加信服他。也就非儿那个凡事慢一拍的憨货敢看着师傅的姿色腿软。
    就在这时那坐在桌子旁的人开口了：“顾非，双腿无力，心浮气躁，今日多蹲一个时辰。”
    顾非欲哭无泪。
    或许是妹妹的情况有所好转让他心情放松，让他跳脱顽皮的本性被释放了出来，也或许是刚才那一幕太美，中和了他对师傅的恐惧。
    他顶着两个哥哥怜悯的眼神，不怕死的憨笑开口：“师傅，听说您睡觉都抱着这把剑，这剑舞起来一定翩若惊鸿宛若游龙，特别美吧！”
    “那句诗怎么说来着？对！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师傅舞起来一定是这样。”
    说完觉得自己拍马屁功夫见长属于超长发挥，都能拽一句诗了，顿时把自己给美坏了，煞有其事地猛点头。
    顾生顾遇：……。
    傻弟弟的胆量始终是个迷啊！
    一个字：牛！
    待会儿被罚了，他们会看在他伤还没好全的份上，提前给他把府医找来的。
    “噗！哈哈哈！”
    顾箐一醒来就看到三哥睁着一双崇拜的星星眼一本正经地拍马屁。
    初听似乎也没什么不对，可经不起细想。
    夸楚博衍的这首诗若她没记错这是诗圣赞叹公孙大娘舞剑所作的啊！
    而且看楚博衍额角青筋直跳看死人般的眼神，显然也是知道的。
    “哈哈哈……”把楚博衍比作女人，这三哥果然是个妙人。
    她还没见过有人能把楚博衍噎到吭不了声的情况。
    顾箐在剑柄里笑得完全停不下来，全身抖动跟中风了一样。
    “笑够了吗？”
    楚博衍在顾非说完那句牛头不对马尾地话后，奇迹般的听到了一道脆生生仿若娟娟泉水般脆耳的一连串笑声。
    突兀地出现在耳边，他愣了一瞬，很快就知道了是谁。
    只是不知道他怎么突然就能听到她的声音了。
    想到妖精鬼怪吸男人精气修炼那一套骗小孩玩的传言，顿时捏紧剑柄，浑身杀气腾腾。
    没听到回答，那可恶的‘女鬼’在听到他的问话后停顿了一瞬，紧接着尖叫一声后声音戛然而止。
    那声音尖利刺耳像是突然被捏住脖子的鸡。
    显然，这个‘女鬼’又馋又怂还……
    艹！
    心里一句国粹。
    他在这气得呼吸都不顺畅了，偏偏还有个脑子一晃咣当响的蠢蛋舔着脸凑上来问：“师傅，谁笑了？笑啥呢？”
    楚博衍眼里杀气一闪而过。
    顾遇敏锐，完了，傻弟弟把师傅气炸了。
    三步并作两步窜到顾非身边，压着顾非的身子强迫他行了一个深深的礼，并顶着后脖颈子冒寒气的凉意开口：“师傅，非儿顽劣，您消消气。别气坏了身子。”
    顾生也连忙过来弯腰行礼。
    他嘴笨，但也知道师傅被弟弟气坏了。
    师傅要是撂挑子了，他们要去哪找这么厉害的师傅。
    所以赶紧道歉，表示愿意一起受罚。
    楚博衍虽然气极了，倒也不会跟顾非计较。
    再说，他算他们哪门子师傅？
    只是不好白白泡人家的温泉罢了。
    他虽没有告知他们实情，但已言明不收徒。只是恰好需要个落脚地，而顾生正好找他而已。
    他们倒是自作聪明师傅喊得勤。
    他‘刷’的将剑入鞘，冷冷留下一句：“我这把剑杀人不见血，想见识的倒是可以试试。今日训练加倍，我还有事，待明日考校。”说完就出了院子。
    三人立马乖乖应声：“是！”
    顾非也后知后觉知道师傅好像心情不佳。连忙求救看着两位哥哥。
    “非儿诗背的极好，下次不许背了。”顾生说。
    “非儿以后还是多学点知识，免得带坏妹妹。”顾遇说。
    顾非：“？”他们在说什么？
    他只是想问刚刚谁笑惹了师傅生气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