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娘挑眉诧异看了看师淮，而后默默露出了佩服的眼神，没想到伏爷来得这么快。
    而且来到以后第一件事就是来找小雀儿，婉娘感慨，果然还是男人最懂男人，瞧瞧，小雀儿这不把伏爷拿捏得死死的？
    师淮打开门，下一刻就落到了个风尘仆仆的怀抱中，门外除了他就再没有别人了。
    伏黯将他抱得极紧，他差点要喘不过气来，婉娘悄然离开，不敢打扰。
    “我没事，他没能得手。”师淮连声解释道。
    伏黯这才松开他，眸色沉沉，闪过一瞬肃杀冷意，“跟我走。”
    他没有给师淮拒绝的选择，师淮蹙眉：“你就这样带走我，让他们在外面互殴，那他们会怎么想？”
    会觉得今日这一切都是伏黯布的局。
    伏黯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心中的暴戾，要是他想，他甚至可以在来时直接拧断那两人的脖子。
    “淮淮。”伏黯墨色冷眸里的倒映全是师淮的身影，他薄唇微抿，隐忍着怒意，浑身都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师淮却全然不惧，摸了摸他的发丝，用着只有二人之间能听到的声音说：“今日全都是我的计策，我不会有什么事，你更不用出面。只要我待在潇湘馆，他们顾及你，就不会对我怎么样。”
    师淮本觉得自己想的周全，他应该不会有什么异议才对，可是伏黯呼吸一滞，眼尾微微下垂，看着他的眼神逐渐变得受伤难过。
    “淮淮，为什么在你的计划中，总是要将我推出去？”伏黯缓声开口，艰难问着：“我以为我说要跟你走同一条路，你会明白...”
    说罢，他又自嘲一声松开手：“还是说...那天的话，也都是你的计划之中，我也只是你计划的一环？”
    师淮不理解，自己是为了他好，不想将他牵扯其中，为什么他反倒看起来这样伤心？
    见伏黯松开了自己，他有些心慌，伸手扯住他：“你怎么会这么想？我是想让他们狗咬狗，一嘴毛，不好吗？为什么你一定要掺和进来呢？”
    “不好。”伏黯冷冷道：“你是以自己为饵设局，将自己置于危险中，然后想着怎么将我摘出去，淮淮，你有没有问过我愿不愿意？”
    师淮轻咬下唇，他渐渐垂眸，不敢和伏黯对视。
    “我知道你留在这里，是有自己的打算的，你想做的事很多。”
    伏黯顿了顿：“可是不管你想做什么事，你的第一决定便是要推开我，最好让我干干净净，什么都不沾。”
    说到这，伏黯嘲讽一笑。
    “你觉得可能吗？”
    “我手上沾过多少条人命，我自己都数不清了。”
    “抗日军我杀了很多。”
    “日军也杀了很多。”
    “武元义和张天龙都是被我打服的。”
    “否则你以为我凭什么在东南立足？”
    伏黯步步逼近他，抬起他的下巴强迫他与自己对视，收回所有温柔，语气带着森森寒意：“是我太爱你，小心捧着你，给了你我很好对付的错觉？”
    “我在你心里就这么无能脆弱吗？”
    他现在看起来很可怕，尽管腰间的枪没掏出来，可身上强大的压迫感容不得师淮忽视。
    师淮却一点儿也不怕他，他只会怕自己伤了他的心。
    哔哔忍不住插了句：【大人，您老公这是在借着吵架表白呢是吧？你们人类可真是诡计多端！】
    是啊，他就算生气，也不忘告诉自己，他有多爱他。
    可师淮依旧胆小，胆小到不想拿他的命来赌了。
    上个位面清楚地告诉师淮，这个位面的他是怎么死的，他还那么年轻...
    如果通关条件是伏黯的死亡，那么他希望伏黯能和第二个位面一样，寿终正寝。
    因爱而生忧，因爱而生惧，大抵如此了。
    “可是，我会害怕。”师淮坦诚直视他，毫无保留将自己内心的恐惧展示出来，“要是你因为我...而出了什么事，怎么办？”
    “那也是我甘愿的。”伏黯用着冷冰冰的语气，诉说着浓烈地爱意：“要是我不愿意，谁能让我去死？”
    师淮微微睁大眼，怔愣片刻，他蓦然掉下一滴泪，“我不愿意。”
    他一哭，伏黯就拿他没办法了。
    伏黯指尖接住了他的泪，退后一步，再也强硬不起来，“是我不好...”
    师淮忍住满心酸涩：“现在只要你保持中立，我会想办法让日军和武张的势力自行溃散，等到抗日军打来，你便交出诚意，割舍东南，就能置身事外，再过个几年，日本就会投降。届时，和平到来，咱们还可以厮守。”
    伏黯等他说完，而后淡淡开口否定他的话：“你在自欺欺人。”
    师淮没有反驳，确实，他在心存侥幸。
    按照现在的时局，其实他的第二条任务完成本就是板上钉钉的，只是时间问题。
    但难的是，他要如何在保全伏黯的同时完成第二条任务。
    伏黯接着道：“我已经是局中人了，淮淮，怎么还能置身事外？你已经入了局，为何非要我置身事外？”
    “我从来就不怕入局，在这样的乱世，能多活一天已经是万幸，何必去强求更多？”
    师淮知道，他从来都不怕死，只有师淮在害怕，害怕失去他。
    伏黯温柔抚过他的眉眼，“你既然有自己想做的事，又何必因为我而畏手畏脚？”
    师淮依旧不语，他还在纠结，要是跟他走了，那便会为他一下子拉来武张二人的仇恨，武张二人兴许会猜测到一切都是伏黯设的局，先联手针对他也说不定。
    见他没有回应，伏黯忽然冷下脸色：“今天你要是不跟我离开这里，我现在转身就出去把那两个蠢货给毙了。”
    “既然你是为了他们而恐惧烦忧，所幸杀了，就不必烦了。”
    “你！”师淮语塞。
    “跟不跟我走？”
    师淮气得瞪了他一眼，“走！我先回去收拾东西！”
    “乖。”伏黯勾起笑，心满意足。
    *
    师淮本也没什么要特别收拾的，收拾些穿惯了的睡袍和男装，才一个小箱子，提在手上也不重。
    至于那些旗袍女装，化妆品以及发簪，尽数留在了那里，离开了潇湘馆，他也没有必要再扮女装。
    师淮将长发高高束起成一个马尾垂在身后，穿起了男装长袍，精致眉眼间尽显英气。
    微微一抬眼，如哪个世家培养出来的清冷矜贵小公子一般，半点也没有欢场的清倌的影子。
    伏黯第一次看见他穿回男装，愣神片刻，心脏狂跳，他垂眸，伸手接过师淮的箱子，竟有些不敢直视他，生怕自己失态。
    “走吧。”长臂一揽，拥着师淮走出去，仗着师淮看不见，他微微垂头，隐约可闻见他发丝的清香。
    经过大堂时，已经一片平静，先前的所有狼藉都被收拾得干干净净。
    坐上小轿车后，齐副官点头哈腰转过身来打了个招呼，态度好了许多。
    师淮也点点头，心中纳闷，这一向不是伏清的活儿吗？怎么让他给干了？
    “武元义和张天龙呢？”
    齐副官抢声回答，无比狗腿：“他们两个啊，伏爷一来，哪里还敢在伏爷的地盘闹事？两人都把对方打了个半死，早就被担架抬走咯。”
    “原来如此。”师淮瞥了眼伏黯，继续问道：“伤得很重吗？”
    齐副官边开车边取笑道：“您不知道，那武元义一脚，哎哟踢到了张天龙的子孙根，听说那家伙捂着子孙根倒地半天都没缓过来，缓过来后立马就起身也给了武元义一脚，就是可惜没踢着武元义的子孙根。”
    “不过那张天龙还真是不好惹的，他喝醉了，又被踢了一脚，竟然还能起来根武元义打个不相上下，有来有回的。不过，要说伤嘛，那肯定是张天龙伤得更重些嘛！”
    “这以后，应该是不行了嘿嘿！武元义就这事干得还挺地道！雀儿公子，还是您魅力大啊！”
    伏黯：“开车就别说话。”
    “好嘞！”
    师淮无奈笑着睨了他一眼，听完齐副官的话，心情都变好了。
    暗自思忖着，不管在哪个年代，断子绝孙都是极其炸裂的事！将人伤得断子绝孙，和杀人全家无异。
    虽然夸张了点，但对于男人而言，的确如此。
    张天龙被武元义一脚踢得不行了，对师淮而言可算是大好事。
    断子绝孙的仇，哪个男人忍得？
    张天龙和武元义就算后面再品出来这事很有可能和伏黯有关，也一定不会联手去对付伏黯了。
    况且，他还催眠了张天龙，让张天龙以为武元义手中有什么日军的把柄，张天龙肯定会抓住这个机会去向日军投诚，借日军的势去对付武元义。
    而他...也已经将最近一次，武元义向日军交毒品的时间地点传给了抗日军。
    等着吧，好戏就要开场了。
    “日军里，有你的人吗？”师淮问。
    伏黯没有问他问这个做什么，直接将自己的底牌一五一十告知：“有...一共五人。”
    “好。”师淮唇角微翘，眸光锐利，似笑非笑道：“所有日本人投下的毒，我都要让他们自己吸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