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可以。”他的声音微微颤抖。
    师淮看不清面前的人，可他确定，他就是自己要找的人，万幸的是，他身上没有一丁点儿血腥味。
    师淮突然很想哭，他终于来找自己了。
    宴厅的灯光忽然大亮，师淮猝不及防，被灯光刺激地反射性闭上眼，忽而感觉面前的人上前一步，离自己更近了。
    他微微睁开泛红的眼，只见男人站在他的身前，替他挡住刺眼的灯光。
    随后向他递来一方柔软丝巾，温声道：“擦一擦。”
    师淮才反应过来自己落了泪，不知是灯光太刺眼，还是因为别的。
    他大着胆子撒了个小谎，对着面前熟悉又有些陌生的男人道：“我看不见，你替我擦，好不好？”
    他的声音发软，最后一句还拖得长了些，像是在撒娇一样。
    这话说出来，他自己都心虚得紧，擦个眼泪而已，哪里需要看不看得见？
    可是，他就是有把握，他不会拒绝自己。
    这个位面的伏黯，既熟悉，又有些陌生。
    一身暗色笔挺裁剪合身的西装，眉眼锋利，微微垂下认真注视着他，体态挺拔，右侧衣襟上的蓝宝石胸针低调柔和，却无处不彰显着他身份的华贵。
    银色的眼镜边框泛着冷色，墨黑色的瞳孔似乎能透过镜片看透人心。
    浑身上下都透露出危险的气场，从西装的衣襟旁隐约能看见结实利落的胸肌线条，强势又霸道。
    可他在面对师淮时，却将所有的锋芒都收起来，深邃地眸子里写满了温柔和耐心。
    伏黯看着他浸满水珠的杏眸，墨色的眉眼，氤氲着期待望着他，像是从东方水墨画中走出来的美人一般。
    沉默了一秒后，他轻声道：“冒犯了。”
    下一刻，轻柔微凉的丝巾就缓缓按在师淮的眼角，动作轻柔，绝不触碰到他的肌肤，根本不算冒犯。
    隔着丝巾，师淮还能感受到他温热的指尖，忍住想扑进他怀中的冲动，师淮柔柔开口。
    “我叫师淮。”
    “伏黯。”伏黯将丝巾收回。
    宴厅内，所有人都成双成对，大部分人，都找到了自己的舞伴，男女作伴，或者男男，女女作伴，都很常见，没有人会觉得他们有多特殊。
    而刚刚追着师淮跑的几个人早已不见了踪影，他也无心去管丹尼尔和洛尔亚了。
    伏黯一出现，就占据了他所有的心神。
    舒缓柔和的舞曲响起，宴厅瞬间变成了优雅交际舞的舞池。
    伏黯勾唇：“会跳华尔兹吗？”
    师淮会的，可是他现在显然不想会了。
    “不会，怎么办？”
    “那就放心，将自己都交给我，好吗？”伏黯伸出一只手，语色带着轻哄。
    这样温柔的伏黯，让他的心忍不住怦怦跳，再度品尝到了‘一见钟情’的滋味。
    好喜欢他，怎么会一天比一天更喜欢他？
    “好。”师淮伸手回应着他。
    “左手搭在我的肩上。”伏黯离得更近了些，“右手搭在我的虎口处。”
    “好。”
    下一刻，师淮的腰间被一只大掌贴住，伏黯的指尖动了动，感受着掌心中纤细的腰肢，手上微微用力，将他揽得离自己更近些，低哄着：“要开始了。”
    师淮有些紧张起来，握住伏黯的手紧了些，着迷地看着近在咫尺的英俊面容。
    伏黯垂眸，蓦然与他四目相对，两具温热的身躯离得极近，热度自相握的掌心，传到师淮的脸上，浅浅泛起一层薄红。
    伏黯含笑，及时开口缓解他的羞涩：“跟着我。”
    紧接着他托着师淮的后背，一下子带着他跟着节拍往前走，伏黯在这场舞蹈中，是最好的主导者，即便师淮穿的不是女士礼服，没有华丽的大裙摆。
    可他们的舞姿依旧轻盈，且怡然自得，师淮浅金色的发丝在空中勾勒出优美的弧度，他将自己的身体都托付在了伏黯身上，像个轻盈可爱又极为信任人类的小精灵。
    师淮每一次跟上伏黯的舞步时，都能得到一句温柔的称赞：“对，就是这样。”
    “真棒。”
    “很厉害。”
    师淮被他夸得心都虚了，在他这样的注视下，直感觉人都要化了。
    许是男色误人，几次转步转圈，师淮不小心踩了伏黯一脚，他吓得收回脚却差点重心不稳摔倒，伏黯的手稳稳从背后扶住了他。
    将他揽在自己怀中，二人站定，在确认他没有受伤后，伏黯才松了口气，仍没有松开与他握着的手。
    师淮满怀歉意，又懊恼，“抱歉，我出错了。”
    伏黯又扶着他的腰身，缓声安慰着：“这几步有些难，是我太急了，不是你的错。我们慢慢来一次，好吗？”
    师淮浅浅点头，这一回伏黯带着他，顺着节拍，缓缓带动着他在舞池中来回穿梭，他真是将体贴和温柔发挥到了极致，要是师淮现在抬头，准能看见他眼中显而易见的宠溺。
    师淮认真了起来，不想再在他面前丢脸，却听见他在自己耳边道：“看着我。”
    师淮抬头，在他带着笑意的眼睛里看见了自己朦胧的倒影。
    “跳得很好，谢谢你再给我一次与你共舞的机会。”伏黯微微低头，随着舞姿的动作间，看起来像是情人在缠绵一样。
    这样绅士守礼的伏黯，是师淮鲜少会见到的，他双眸亮晶晶，一错不错看着伏黯，小声开口：“我从不与别人共舞，但你是例外。”
    伏黯的笑容渐深：“荣幸至极。”随后紧接着道：“我也是。”
    音乐渐渐进入了尾声，在一连几个转圈后，师淮轻喘着气，扶着伏黯站稳，心里想的全是真好，今晚来得很值。
    音乐声结束，宴厅中的人们，又开始攀谈了起来。
    师淮看向自己身边的男人，心中雀跃，难以克制住嘴角的笑。
    “你跳得真好。”师淮开口，仰着头看他，眼里满是他，思考着待会儿要如何赖上他。
    舞蹈结束，伏黯又松开了手，与他拉开距离。
    即便他是男性，伏黯也遵守着绅士准则，不过分触碰他的身体，风度翩翩。
    他推了推眼镜，泛着冷光的眼镜都变得柔和了，深深看着师淮：“是吗？也许是因为你吧。”
    这话师淮听懂了，他的心里滋生出甜意，笑得越软了。
    因为他在，所以想表现到最好，才会跳得这么好。
    师淮含笑问，“为什么是因为我呢？”
    他在明知故问，伏黯也看得出来他眼中的狡黠。
    “因为，不想让你讨厌。”伏黯垂下眼皮，避开他炽热地视线。
    面前的人，是他一直在等的人，他就像个踏着月光而来的小天使，今夜的每一个舞步都踏在他的心尖，他像个小精灵一样在他的心尖跳舞。
    可现在，伏黯不敢看他了。
    师淮想问他的话有很多，一时不知从何说起。
    宴厅骤然又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他耳边传来一句男人的轻叹：“今夜，我很开心。”
    师淮心生异样，他感觉自己就要失去他了，急忙伸手想扯住他的衣袖。
    可是，他的身旁已然空无一物。
    伏清的声音再度传来，“感谢所有人，第二轮游戏开始。”
    宴厅再度恢复明亮，这一次，没有人再为师淮挡着刺眼的光线了。
    ‘十二点已到，辛德瑞拉必须要离开了。’
    “大人，他看起来，很喜欢您。”伏清不解，“您为什么要离开呢？毕竟，您等了这么久...”
    伏黯看着监视器中四顾彷徨的男孩儿，他迷茫地走在宴厅中，步伐越来越快，甚至顾不得礼貌去推搡穿梭在人群中，像是失了魂一样。
    被他撞到的人，本是不耐烦想要出声训斥，可在看到他几乎要哭出来的神情时，还是咽下去即将脱口而出的责骂。
    他冷静看着，理智却几乎在失衡，紧攥着掌心，青筋凸起。
    手中，胸前，似乎还能感受到他喷出来的热气，很勾人。
    从来他想要的，没有什么得不到。
    可这一次，他不敢贪心了，就这样吧，有这么美妙的一晚，够他回味着度过漫长的岁月了。
    “他不愿意。”伏黯重复着那一夜的话，明明不用呼吸，可他还是感觉喘不过气来。“去查清楚，是谁带他来这里的。还有，护送他回去。”
    “是！”对于师淮出现在这里，伏清也很是诧异，他离开前脚步顿住，“大人，您等了这么久，甘心就这样放弃吗？”
    伏黯的目光没有从监视器上的男孩儿移开过，语色逐渐冰冷，“这不是你该关心的。”
    伏清不敢再说什么，快步离开，他还有许多事要做。
    他的好奇心一向不重，克己守礼，在大人身边尽忠职守，但是数万年以来，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大人。
    这一切，都是从那个男孩儿出现开始改变的。
    大人表面上是个十足的绅士，优雅斯文，让人如沐春风，可正是这样的人，才是最可怕的。
    看似友善，但永远与你有着他可以温和与你微笑交谈，下一刻就能直接将你的心脏掏出来看看那血液是不是红色的。
    他的实力可怖深不可测，没有任何一个吸血鬼敢挑衅他的威严。
    可一切伴随着那个少年的出现改变了，伏清从未见过他对谁这么耐心过，甚至为他铺好所有的路，只为他后半生过得舒心。
    因为他的一句话，便放弃了漫长的等待，所有不怀好意接近他的吸血鬼，全都送去见父神。
    所有让兰恩不开心的，不管是同族还是人类，都不该存活在这个世界上。
    因此，伏清才会对这个出自道森家族，拥有着特殊血脉的人类如此好奇。
    师淮不明白，为什么他会突然离开，不管他如何寻找，或是询问旁人，皆无消息。
    别人是失而复得，他却是得而复失，别人是喜极而泣，他却难过得几乎要流下泪来。
    刚刚的那一场舞蹈，就像是一场梦一样，梦醒了，他喜欢的人也不在了。
    他不知道要怎么找，亦或者是去哪里找？
    蓦然，他被一人扯住，是洛尔亚。
    “嘿！兰恩，你去哪儿了？”洛尔亚担忧看着他：“你的脸色似乎不太好。”
    师淮回神，失落地垂下眼皮，他知道，伏黯要是有意离开，他根本找不到。
    “没什么。”
    洛尔亚也没兴趣关心他，问也不过是做做表面功夫。
    他身旁的丹尼尔倒是上前一步，皱眉关心问道：“不舒服的话，要不要提前离开呢？刚刚宴厅一片漆黑，我还担心你走丢了。”
    师淮勉强扯出个笑来：“我没事，谢谢。”
    丹尼尔显然是不行的，“真的？”
    师淮点点头，他看得出来他心情不好，只好道：“你要是感觉不舒服的话，一定要第一时间说出来，不必担心会麻烦我，我乐意为你效劳任何事！”
    “多谢。”师淮像是被抽走了灵魂，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
    洛尔亚浅笑着道：“丹尼尔就是这样，对谁都体贴极了，他是个纯粹的绅士以及好人。”
    丹尼尔看了师淮一眼，随后谦虚道：“过誉了。”
    洛尔亚又摇摇头，感慨道：“刚刚我找不到伴舞，你知道的，我的男朋友不在这儿，可是又不能落单。多亏了丹尼尔，要不是他我还找不到舞伴呢！
    兰恩，不得不说，丹尼尔的舞技你真该看看，是真的很棒呢！”
    师淮敷衍道：“是吗？”
    洛尔亚好奇问道：“你的舞伴呢？兰恩。”
    师淮瞥了他一眼，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他淡淡道：“不知道，随便选了个人，跳完就分开了。”
    “好吧。”洛尔亚可惜地叹了口气。
    第一轮的游戏结果出来了，丹尼尔进入了下一轮，洛尔亚却被淘汰了，他的神色有些僵硬，很快就又恢复如初了，无奈地耸耸肩：
    “好吧，我是真的不会品酒呢，真是浪费了以前喝的那么多名贵好酒啦！”
    他自我调侃着，师淮没有搭声去满足他所谓的虚荣心，只剩丹尼尔一个人在捧场。
    现在已经轮到了第一名的公布，洛尔亚满心好奇：“第一名会是哪位绅士或者淑女的呢？要拿到第一名，应该对酒的了解极为深刻了吧！”
    说着，他瞥了眼师淮，后者面无表情看着礼台上的主持人，他无趣地撇撇嘴。
    丹尼尔颔首赞同：“确实，能在这么多人中脱颖而出，想必他的答案，一定非常优秀全面。”
    主持人的声音响彻整个宴厅。
    “第一轮游戏的第一名是——师淮·兰恩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