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贝...”
    一声声缱绻中暗藏着宠溺和无奈，他就一直这样唤着师淮。
    将师淮喊得委屈更甚，不想搭理他，他咬唇忍着哭声，撇过头不看他。
    伏黯没再出声，站直转身。
    师淮瞪大眼睛看着他的动作，接着推开车门下了车，“你，你又要去哪里？！”
    伏黯回头，对上那双通红甚至有些浮肿到让他心疼的杏眸，师淮眼里的慌张显而易见。
    他的脸上都是未干的泪痕，一滴滴泪滑落：“你，你是不是...不...”想要我了？
    师淮说到一半喉头一哽，他泣不成声了。
    他不想沦落成这样卑微的低姿态，好像没了谁不能活一样，可明明也知道他是为了自己好，还要问什么呢？
    大约只是难过，委屈，不甘，为什么他就可以放手放得这么干脆？
    一旦立场不同，他就立刻抽身，头也不回，能做到再也不搭理他了。
    可他做不到，不是没有过立场敌对的位面，他每一次都那么努力想要争取在一起的机会。
    但是这个位面的恶意如此明晃晃，可是先放手的人成了伏黯，一点儿努力也没有，就这样顺从的服从了命运的安排，他潜意识始终还是无法接受。
    伏黯上前拥住他，心里也疼得要命，声音微哑。
    “乖，我哪都不去，我只是想去给你拿纸巾擦眼泪！”
    师淮推开他，然而没推动，他含泪怒瞪：“我管你去哪里？我不要你了！你走吧，让伏清把我送去酒店！你不是很希望我去吗？”
    一颗颗泪砸在伏黯的手背上，几乎要烫出血洞来。
    “不想。”伏黯哑着声在他耳边道，紧紧箍住他的腰身，“一点儿都不想，是我错了！”他何止错了，他大错特错！
    “你没有错！”师淮闭了闭眼，“是我的错！你放心，等杰斯好了，我再也不会来打扰你了，咱们...”
    “就这样吧...”一滴泪滑落，没等它完全滑下来就被人以双唇接住，随后那唇直接吻上了师淮的唇瓣。
    久别重逢，陌生又熟悉地味道瞬间又拼命争先恐后涌入师淮的嘴中。
    湿热的吻夹杂着一两声难过的抽泣和苦涩的泪水，师淮被动的接受着这个吻，终是忍不住，崩溃地呜呜哭出声。
    他推开伏黯的吻，将头埋进他的肩膀中，不愿让他看到自己为了他狼狈落泪的姿态。
    “宝贝，宝贝...”伏黯擦着他的泪，低声轻哄着道。
    师淮哭到缺氧，脑袋发懵，手腕上的血被泪水模糊，点点血迹沾染到伏黯的白衬衫上，伤口还没完全愈合，撕扯中让他又疼得一抽一抽的。
    伏黯将他公主抱起，一路阔步将人抱进自己的房中，伏清很识趣的没有出来打扰，在关上大门后又消失不见，深藏功与名。
    将他放在椅子上，伏黯又弯腰半跪着为他褪去鞋袜。
    师淮已经缓过来了，见他起身又想走，他眼疾手快伸手去拽住伏黯的衣角，可怜兮兮地开口：
    “你又想去哪儿？你是不是只是可怜可怜我才抱我进来？连跟我待在一起都不乐意了？你要是因为利益权衡就打算放弃我，那你一开始，为什么要来招惹我？！”
    就让他一直找不到他，不就好了吗？
    他明明知道，只要他愿意，自己一辈子都会找不到他！
    伏黯不得已停住了脚步，他心疼得不知如何是好，“淮淮，我只是想，给你拿条热毛巾，我不去了，我就在这里陪着你，好不好？”
    他坐在师淮身边，抽着纸巾认认真真地给他擦泪，动作珍重，声音轻柔：“至于你刚刚说的那些，可真是冤枉我了。”
    师淮的手被他握着，心里的慌张才稍稍减轻，他吸了吸鼻子，“我今晚，一个人杀了好多好多吸血鬼，可我还是没有及时保护杰斯，让他被咬了...他，他是因为我才出事的...”
    面对伏黯，他的委屈总是更多上几层，“你..你救救他，好不好？”
    “好！”伏黯摸摸他的头，认真道：“都听你的！”
    伏清的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这都敢自作主张。
    只是转化一个刚转生的低等血族，哪里用得着他出手呢？
    不过是为了将人哄骗过来罢了。
    明明想着，要替他做决定，为了他好，不让他太伤心，可是，怎么还是把人惹哭成这样了？
    伏黯眼眸微黯，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他想做的所有事，都只是想让他开心罢了，然而，事与愿违。
    师淮看着他，他还是初见时，那副伪装的人类模样。
    他垂眸，哽咽着开口：“那等杰斯治好，我们是不是，再也不能见面了？”
    ...伏黯沉默了。
    师淮抬眼看他，再度泪眼朦胧，他咬着唇，又想哭了，他本来不是这么爱哭的人。
    “你是不是，根本就没那么...喜欢我了？”
    所以，才能说放手就放手，这段感情，好像就只有自己沉沦得越来越深。
    吸血鬼没有泪，可伏黯眼里的悲哀，他看着师淮，让师淮以为他险些也要落下泪了。
    “怎么可能？”伏黯抚着他的脸，感受着指尖的冰凉，苦涩溢满心间：“只会比喜欢更多，我的甜心，我以父神该隐起誓，我永远爱你，深爱着你。”
    师淮委屈道：“那你为什么喊我‘兰恩先生’？”
    “我...”
    “你还让伏清送我去酒店...你一点儿也不想让我进来这里是不是？”
    “不是！我怕自己会失控。”伏黯迅速解释着。
    “那你，那你为什么...都不关心我一下，你都不问问我伤口痛不痛？”师淮抬起手腕，露出已经干涸尚未愈合的伤口，那里鲜血淋漓，狼狈可怕。
    划破手腕，以血画符当武器时，他眼都不眨一下。
    可现在，在心上人面前，他简直娇气得要命。
    “宝贝，我错了。”伏黯轻叹一声，放纵自己，抓着他的手腕，低头轻轻舔舐，独属于师淮鲜血甜美的香气盈满他的舌尖。
    瞬间让他差点儿迷失自我，不知用了多大的自制力，才将蠢蠢欲动的獠牙收回。
    被他舔过的地方，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愈合，血肉都在疯狂生长。
    师淮任他给自己治疗，却没打算‘放过’他，“你没有错...有错的是我才对，是我太优柔寡断，感情用事，什么都想要。”
    他抽出被伏黯握着的手，满脸落寞，“做出离开我这个决定，你用了多长时间？一秒，还是一分钟？
    你觉得会让我为难，所以努力都不努力一下，一点儿也不挣扎，自以为是的为了我好，然后离开我，问都没问过我。
    伏黯，你真的有你说的那么爱我吗？还是说，你只是感动了你自己？”
    面前的人眼里没有眼泪，他轻声问着伏黯，被泪水浸洗过的眸子清澈透亮，在灯光的映衬下流光溢彩，美得像琉璃。
    也像琉璃一样脆弱，轻轻一摔就碎了。
    此时伏黯心里才生出一丝慌张，他忽然意识到，如果这一次他没有再挽留师淮，或许真的会失去他！
    他的一意孤行，自以为是为了师淮好，这简直错得离谱！
    “不是！”伏黯迅速打断他，认真与他对视，小心又严肃地忏悔：“淮淮，我的宝贝...
    请不要怀疑我对你的爱，或许我是用错了方式，可是...我爱你，永远爱你，胜过我的生命！为了你，我愿意放弃我的一切，只要你开心！”
    师淮看着他，轻声道：“可是我的开心，从来都不是建立在你失去任何东西上。而是想要你拥抱我，拥有我，坚定的选择我...你没有做到。”
    伏黯单膝跪下，执着他的手，轻轻落下一吻，珍重又绅士，克制着浓浓的情意：
    “对不起！我以为你会厌恶我血族的身份，我害怕...害怕如果我真的将你囚在身边，你将会恨我一辈子，恨一个人太累了，我舍不得你难过，那我宁愿放手。”
    “而且，我知道，你拥有道森的血脉，你永远都不会和血族为伍，我的身份对你而言，已经是一种错误，我又怎么敢再奢求你的爱？所以，我宁愿在黑暗中守护你，是我胆小，又自以为是的对你好，却忘了问你需不需要。”
    “你说得没错，我是在自我感动。”伏黯深深望着他，彻底剖析着自己，“可我的爱，永远比我说的要多！”
    师淮眨了眨眼，泪就落了下来，他向伏黯伸出手，“想要你抱抱我。”他总是这么好哄。
    就算他们立场敌对又怎么样？理智告诉他，伏黯的选择对他们都好。
    可是他早就失去了理智。
    他可以抑制住对血族的厌恶，只因为那个人是伏黯，他的爱人。
    他不想就这样，顺着位面规则走下去，他不喜欢被掌控的感觉，他就是什么都要！
    任务他要！伏黯他也想要！贪心又怎样？是伏黯愿意纵容的，也是他愿意退步的！
    他绝不愿意认命，不尽力去试试，又怎么知道，他们是绝无可能的呢？
    如果就这样轻易的认命，他早就死在无数的位面洪流中了。
    面对他邀请，伏黯却拒绝了。
    他没有回应师淮伸向他的手，反而仍然维持跪着的姿势，打了个响指，玫瑰花瞬时凭空出现，洋洋落下。
    悠扬的音乐声响起，师淮的面前从房间变成了广阔的云端，风和日丽，鸟儿叽喳。
    这是个，就连师淮都无法看破的幻境。
    这是伏黯只为师淮造的美梦。
    师淮就这么眼睁睁看着自己换了一身狼狈的衣物，整个人被他打扮得像个小王子一样，伏黯也换了一身西服。
    他隐约知道，他想说什么，可这个幻境实在不符合血族的信仰。
    这里，无关该隐，无关耶稣，无关任何信仰。
    伏黯虔诚地在他执起他的手背，单膝跪地，眼中的深情温柔将师淮包裹在其中。
    “我愿以我的生命，我所拥有的一切，对我的父神，对我最爱的人师淮·兰恩起誓。我爱你，我绝对且永恒爱你，直至我的生命消亡。”
    “我的獠牙永远不会伤害你，我的同族，包括我自己，没有谁可以伤害你一分一毫！我所拥有的一切，都与你共享，绝对尊重你的意愿，你是我生命中永远的最高优先级！”
    “我终将，用我漫长的一生，来证明我的誓言。但凡我有违背诺言，请父神立刻将我抹杀，让我消亡在这世间！”
    即便隔着幻境，师淮也听见了外面的雷声轰隆作响，这是来自于antediluvian对父神做出的承诺，他所说的全部立即生效， 并非说说而已！
    如果他真的违背了自己的诺言，那么他真的会被父神立刻抹杀！
    科尔斯的长老们被这雷声震动，所有血族都被吓得退避三舍，销声匿迹，这是来自父神的回应啊！
    他们震惊的看着对方，听着这滚滚雷声，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臣服于这股可怕的威压下！
    搅得所有血族不得安生的始作俑者，此时此刻，眼里只看得见那个人类。
    他眸中满是深情缱绻，“淮淮，我很抱歉，之前犯了错，将你推开。现在，我郑重地询问你，是否愿意与我结成伴侣？”
    师淮无法形容自己心里的震动，他深吸一口气，开口的哽咽声才后知后觉，他又要哭了...
    “那...要是我要杀血族呢？或者杀你的同族呢？”
    伏黯道：“只要不是滥杀无辜，我永远没有异议，我不会容忍任何人类或者血族欺辱伤害你。”
    师淮俯身，凑过去吻他的嘴角，短暂的一吻夹杂着喜悦的泪水，他冲伏黯眨眨眼，轻声道：
    “有件事，我也想告诉你...我爱你，可能没有你那么久，但是也爱了几百年了...没有变过，我也会永远爱你。所以...以后不要再推开我了，好不好？”
    他们相爱纠缠了几个位面，师淮从来都没有想过放手，他从来都坚定地向伏黯走去。
    毕竟，犹豫怯步最后让两人带着误会分开这种事，只是经历过一次，师淮都疼得像剖心一样，他再也不想重蹈覆辙了。
    伏黯起身，将他拥进怀中，缱绻拥吻。
    但后来师淮才知道自己的想法多天真？他终究还是迫不得已做出违背自己内心的选择，结果还是重蹈覆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