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淮紧紧攥着手掌心，浑身发抖，可接着他的手就被伏黯拉起来，瞬间就将他的愤怒全都化解成了委屈。
    师淮瞪着通红的眼眶回头看伏黯，伏黯叹了口气，伸手摩挲着他干涸的眼角，“你想要我怎么做？”
    不管他想要什么，伏黯都能双手奉上，只想求他，别哭。
    “我想看看，他们当初是怎么对我的外祖母的。”师淮声音微哑。
    伏黯有些犹豫，师淮继续道：“他们怎么对外祖母的，我就要怎么对他们！”
    几个血族瞪大着眼睛，被迫抬头直视，却又被禁制控制着不能开口说话，即便是秘语也不能。
    可他们就算不用秘语沟通，也知道，同伴们一定也在想着同一件事：公爵大人怎么可能会帮一个人类？他到底知不知道，他帮的可是道森家族的人！
    科尔斯的血族，最讨厌的，第一是上帝耶稣，第二就是道森家族。
    他们和道森家族从来都是对立的，他们无时无刻都恨不得杀死对方，要不是道森家族这些年躲得越来越好，他们早就将道森给灭族了！
    而现在，他们一直信奉追逐的公爵大人，居然和一个道森家族的驱魔师勾结在了一起！
    这怎么可能！是他们疯了，还是这个世界疯了？
    很快，杀害外祖母的画面，从几个血族的记忆中抽取投放了出来。
    师淮看到了年迈的外祖母步伐蹒跚，可动作依旧果断狠厉，她念着咒语的速度逐渐加快，手持十字架快又狠，直直往血族的心脏插去。
    可是她还是太老了，她的速度慢了些，敏锐的血族一躲，原本正中心脏的十字架偏了准头，只插在了血族的肩膀上。
    而外祖母的噩梦，也就此开始了。
    她以一对五，还能以一己之力伤了三个血族，这成功激怒了五个血族。
    他们凶相毕露，疯了般朝外祖母扑过去，外祖母的挣扎反抗只坚持不到十分钟，就败下阵来。
    随后，师淮看到...
    五个血族疯狂撕咬着外祖母羸弱的身躯，外祖母的四肢满满当当全是牙齿留下的印记，从脖子到脚踝，几乎没有一处是完整的。
    这也是当初原主回到家时，看见满地血迹以及一片狼藉的来源，而彼时，外祖母身上的血肉被一丝一丝的挂在了地板上。
    一个人如何够五个血族的分食？他们并没有痛快的杀掉她，故意凌迟般的在玩弄她，享受着将这个曾经高高在上的驱魔师亲手折磨至死的快感。
    看到这里，师淮已经将嘴角咬破，鲜血自他嘴角流下，鲜甜香味瞬间溢满整个古堡，引诱着血族的血脉苏醒，伏黯脸色一变，师淮却仍然恍若未觉。
    属于原主对外祖母的悲痛心疼，以及愤恨，尽数充斥着师淮全身。
    此刻，对血族的仇恨，如滔天般向他涌来，继续看着几个血族如何折磨自己外祖母的画面，他都快忍不住呕吐了。
    只是他依旧要睁着眼，看清外祖母究竟遭受了怎样非人的对待！他要给原主一个交待，也要将这些手段加倍还到这些血族的身上！
    画面中的外祖母，她浑身都不成人样了，几个血族没有直接杀死她，他们留着她最后一口气，一路吹着口哨离开了，得意快活极了。
    一想到曾经将他们血族追杀到屁滚尿流的驱魔师，最终也变成了个低等血族，比自己还不如，可能还会死在自己族人的手中，他们就兴奋得想昭告天下。
    几个血族还在欢呼着：‘瞧瞧，咱们做了件天大的好事啊！’
    ‘要不是纳西卡那个小鬼，咱们还未必知道莉丝这个老家伙的巢穴！’
    ‘一个血奴换莉丝，赚了，赚了。’
    ‘哦你们说，莉丝以后会杀几个人类呢？’
    ‘哈哈哈哈...’
    他们离开了，可画面依旧在继续，这里已经不属于他们的记忆了，或许是伏黯为他而展示的。
    而外祖母指尖几次缓缓变黑变尖，她蓦然又睁开眼，强撑着在地板上不断挣扎滚动，勉强触碰着十字架，嘴里断断续续念念有词。
    她脸色苍白得吓人，整个房间都是她血液的痕迹，她已经在濒死边缘。
    可她浑身颤抖着，努力握紧十字架，即便她的双手被灼伤，又不停的在地上反复爬着，从柜子里翻出自己的笔记本。
    她的眼睛黑了一刻又恢复正常，师淮看得出来，她在努力和自己做抗争。
    她在挣扎着，尽可能，尽可能拖延变成低等血族的时间，她在哀求，她在颤抖。
    她在说：‘主啊！求求你，保佑我，别让黑暗侵占我的身躯，我的神智，我宁愿立刻赴死...’
    ‘我决不能变成低等血族...’
    ‘不行，我的小孙子还没回来，我这样...会吓到他的...’
    ‘莉丝，撑住...再撑一撑，他还不知道纳西卡是血族，他还什么都不懂...你不能就这样死去...’
    ‘求求了...不要吓到他...也不要伤害他...我的小孙子，他还那样天真啊...’
    外祖母带着血的眼泪没入银白双鬓，她就这样依靠着仅存的信念，念着自己唯一的亲人，她一个人带大的小孙子，才没有立刻变成低等血族。
    她并非怕死，她怕的是自己变成低等血族后会伤害自己最爱的人，她最放不下的也是她的乖孙。
    她开始后悔，为什么，为什么要一直对他隐瞒这个世界的真相，让他在摇篮中长大！
    她最后的意志力终于为她挣得一丝机会，在她奄奄一息的时候，原主回来了...
    看完了这一切，师淮已经泪流满面，他死死咬着嘴唇才没有哭出声来，心脏一抽一抽的在痛。
    属于原主潜意识的悔恨又一次涌了上来，难以消散，只因为他再一次确认，是他的无知，是他的引狼入室，害死了这个世界上最爱他的人！
    而他的外祖母非但没有怪他，就在临死前，还在惦念着他，甚至怕自己伤害他而不敢去死。
    强烈的悔恨涌上心头，如果可以，他宁愿，死的是他自己。
    师淮闭了闭眼，将眼泪忍了回去，咽下嘴里的鲜血，勉强将懊悔和自怨自艾咽了下去，再睁眼时，只剩仇恨。
    有关外祖母的画面早已消失，整个古堡的大厅静悄悄，只有师淮抽噎着哭泣，以及紊乱的呼吸声。
    柔嫩的丝巾忽然贴在他的脸上，师淮机械地眨眨眼，定睛看才后知后觉意识到为他擦泪的是伏黯。
    他也是血族！
    这个念头顿时涌上来，还未平复的心情又再度翻腾，一股浓烈反胃的感觉又涌了上来。
    可他是伏黯啊...
    师淮压抑住厌恶想要逃走的感觉，他拼了命对抗身体中厌恶血族的本能，伸手握住伏黯为自己擦泪的手。
    心情渐渐平复了下来，松了口气后，又感觉有些莫名的不安，师淮上前一步，扑进伏黯的怀中，紧紧搂着他。
    五个血族绝望地看着自己追随已久的公爵大人就这样，将他们的仇人揽进怀里，像哄什么宝贝一样，轻声细语地哄着，眼神心疼，动作温柔。
    他们此时此刻，真真切切意识到，自己确实是死到临头了。
    就算这个人类驱魔师杀不了他们，照公爵大人这个样子，怕是要亲手动手，为这个小情人报仇了。
    “我教你，我什么都教给你，所有血族的异能，你想怎么杀死他们都可以，好不好？”伏黯抚着他的头安慰道。
    师淮胡乱点头，他浑身在发抖，伏黯以为他还是因为外祖母的惨死而难过愤怒。
    其实，还有一部分是因为师淮在后怕。
    他意识到，要是自己没有控制住，任由潜意识中对血族的厌恶而推开了伏黯，甚至仇视他，厌恶他，怨恨他。
    伏黯会被自己伤得有多深？
    半晌，师淮才闷闷开口，“我要一天杀一个。”
    伏黯：“好。”
    伏黯与他共享了自己的所有，自然包括精神力，也因此，不管学什么，不需要教得太详细，师淮几乎是瞬间就能领会明白，并且学以致用。
    本来他共享了伏黯的能力，就已经是吸血鬼们闻风丧胆的存在，只是他仍旧不满足，他喜欢将敌人研究到透彻，掌控在手心，知根知底后再一击毙命。
    而面前的五个血族，则成了他的试验品。
    只见伏黯勾勾手，在其他人眼中看不见的，却在师淮眼中很是明显。
    只见精神力化为实质，带着浓厚的黑色像是一柄利刃，直直破开整个三维空间，溢出点点星光，差一点儿就要将整个位面的保护罩划开！
    师淮瞳孔一缩，他不加掩饰，难以克制震惊地看着伏黯。
    他从来，从来没有在哪个位面见过拥有这样可怕能力的人，或者说npc。
    就算是有神灵的看似高等位面，那些神灵也不过是位面规则的傀儡，他们在这个位面呼风唤雨，却也只能在位面规则的束缚下不自知的存活着。
    一种异样在心中油然而生，伏黯...真的只是某个位面觉醒的npc吗？
    他还有什么特殊的身份？
    但这一切都发生得很快，其实不过一秒而已，这个念头在师淮的脑海中也仅仅是一闪而过。
    下一秒，空间扭曲，一股强大的吸力直接将其中一个跪着的血族直直吸到他们面前。
    伏黯温柔笑着看向他，“宝贝，这招学会了吗？你可以撕裂任何空间，无视所有限制，隔空取到你想取的物品...或者是人，如果你想单独取下他的四肢，或者头颅，也可以。”
    师淮点头，“这招叫什么？”
    “没有名字，你想叫什么，都可以。”伏黯说。
    师淮停顿了片刻后，他出手慢了一点儿，虽然没有伏黯的利落，但落在这几个等死的血族眼中，也堪比惊天动地。
    只有伏清仍然波澜不惊，眼皮都不带抬一下。
    人类少年的学习能力如此之快，将所有血族的天赋异能收为己用，也不过花了一秒的时间。
    很快，另一个血族就被师淮如出一辙的吸到了自己的面前。
    伏黯适时给出鼓励，“做得很好，good boy.”
    师淮勾唇，兴趣越来越大，“再教教我别的。”
    “好。”
    很多师淮没有在尤因家族身上学到的异能，伏黯都一一尽可能的为他展示着，而他也像个海绵一样，饥渴地吸收着所有知识。
    他们面前被挑选出来今天必须要杀掉的血族，已经在轮番的异能实验下，奄奄一息，身上满是伤痕，却还死不了，不仅死不了，师淮还特意出手为他治疗。
    可笑，这么耐用的实验品，还是很珍贵的，怎么可能舍得让他们就这么轻易死了呢？
    今天耗费的精神力不少，可师淮一点儿也没感到累或者虚弱，他甚至感觉，自己现在能够连续一个月都不眠不休。
    不过...
    伏黯捧着他的脸，弯身放轻声音道：“今天最后一个教学，教完咱们就到底为止了好不好？”
    师淮刚想说自己还能坚持，就听见伏黯道：“乖，总得留点时间给我们自己，是不是？”
    师淮明白了，他是不想让自己这一整天都在血腥和杀戮中度过，他和伏黯在一起的时间，不该全被这些不值得的废物侵占了。
    “好...”
    伏黯笑笑，磁性地嗓音像是在哄小孩儿似的，“好乖啊...”
    师淮紧绷的心也放松了下来，被仇恨遮住的双眼逐渐清明，他微垂着眼皮，安下心来。
    伏黯继续教他：“今天的最后一个异能，宝贝，好好看。”
    这个异能，也是最血腥最恐怖的一个。
    而伏黯只是选用了一个挂在墙上的壁灯做示范，只见他双手变动翻转着，不过两秒。
    那盏金属质地的壁灯，开始发生了变化，它硬生生地从内翻转到外，整个，内外翻转，彻彻底底。
    师淮挑眉，还能这样，他学会了，他转头看着伏黯。
    后者对他投来鼓励的眼神，微笑着：“实验看看。”
    师淮双手也做出了和他一样的动作，只不过...他的目标是，面前跪着的血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