竞赛场内，“砰砰砰砰”的枪声隐隐传出。
竞赛场外，左侧一处大树旁，九连连长张鹏正拉着指导员李晨。
两人蹲在树根处抽烟。
侧耳听着枪声半晌后，张鹏才吐出一口浓烟，低头又看了看腕表上的时间。
咧着嘴角骂道:“老李，你听听这枪声，打得这么密，这才进去不到十分钟呢。”
“这帮兔崽子，肯定没按照我的交代慢慢打。”
他们这些裁判员也是从军区参谋部下属部门调过来的人员，有些是政治部或者司令部抽调的。
夜间射击使用的枪靶，并非是常见的头靶或者胸环靶，而是采用的是半身靶。
有人通知还在等待区的战士，竞赛暂停，也有人去开启所有路灯，包括第二批已经上场射击的战士，他们后面也多了不少裁判员在那等着。
张鹏自然着急啊。
将这里的情况简单的做下描述。
张鹏脚底下都丢了好几个烟蒂的时候，竞赛场出口处，一队战士在裁判员的带领下，出来了。
大前年勇士杯时，那个同样获得军功的就比较厉害了。
“你这是几号靶？”廖波突然开口。
他倒不是震惊，因为还没数上靶数呢，这么密集的弹孔，凭借肉眼看，压根看不出具体成绩。
竞赛场外面踮着脚等待消息的一群人，根本就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
“这一号射手技术可以啊。”裁判员嘟囔了一声，开始顺着子弹孔一个一个数。
这可不是小事啊。
所有的子弹都像是长了眼睛似的，全朝一堆里凑。
以往夜间射击用到的半身靶，一场射击下来，靶子上到处都是窟窿眼，分布极为不均匀。
张鹏闻言，没好气的骂了一声，转头又看向五班的班副郭淮，还有一班班长李清轩。
陈钧排头，他人刚走出竞赛场，旁边四连，九连的连长，指导员，排长就全围了上来。
他惊讶的是，这个一号靶太干净了啊。
而旁边的陈钧，本来也想发表下看法，但他看到老赵都被骂得缩了缩脖子，躲到人群后边去了。
正在查数的裁判员，深呼一口气，报完陈钧的名字后。
第一个被核查的，就是一号靶。
要不然夜间射击时，开这么大的路灯，把周围搞得这么亮堂，还夜间射击个锤子啊。
起初。
大概又过了十分钟，等枪声彻底停止。
而是停在了入口处的一侧。
就连盘腿坐在远处草地上休息的陈钧，也有些狐疑，搞不清楚这次枪声怎么停了这么久。
九连连长张鹏，低头看了看腕表上的时间，这都快晚上九点了。
握拳跑到徐赫升跟前站定。
说完，他就跑到一边去问其他人了。
他紧接着说道:“廖廖参谋，这上面整整一百个弹孔，我数了两遍。”
旋即，将枪靶往旁边路灯架子上一靠，急声说道:“你们先在这守着，第二批射击结束后，先带他们返回，不要安排第三批上场。”
立正身躯，抬手敬礼道:“报告首长，61师红九连陈钧前来报道，请指示。”
“你查到多少了？”廖波急声询问。
夜间射击100%合格率军区以前也不是没有，只能说很少罢了。
他当即便是神情一怔。
今年他们九连在勇士杯上的表现，确实没有往年那么好。
自然清楚勇士杯竞赛，上面的人有多重视。
一直等所有人完成，再核算通知成绩。
“到。”
金城军区连续五届勇士杯竞赛，都是他代表军区参谋部负责主持工作。
他安排每个靶子记录之前，必须由三个人先后验靶，核查数量无误才行。
甚至还下意识的揉了揉双眼，再次看向面前的靶子，仍旧怔了怔神。
而且，陈钧白天的成绩已经够耀眼了，狠狠给他们九连争了一波光。
还好，廖波压根没有听他在说什么，而是快速将靶子夺到手中，他自己亲自又数了三遍。
弹孔这么密集，如果真有跳弹的话，那隔壁的战士也是高手啊，半身靶周边都不打，就打中间这一圈？
再说了，勇士杯竞赛，过来的都是王牌连队，夜间射击他们上靶率可能不高，但要说能偏差到打别人靶子上，那他也不信啊。
远处，三辆军车缓缓的朝着这边驶来，原本站在门口的士兵，急忙动身朝着两边移动
竞赛场里面刚才比较黑。
等待最终的成绩公布。
这下，不用谁通知，他们就能猜到，里面肯定是竞赛中断了。
这哥俩瞅着连长那焦躁的神色，只得硬着头皮回应道:“连长，我觉得可以。”
夜间射击成绩确实重要，但也要结合其他成绩才行。
但八十发上靶，基本就是三等功没跑了，这是军区专门制定给王牌连队的激励政策。
外面在焦急的等。
“56个，这边还有一堆没数呢。”裁判员如实的回应道。
“怎么了？”廖波正监督着他们查数呢，听到呼喊，大步走了过来。
他跟着九连的战士一同起身，朝着竞赛场里面望去。
但没人跑进去看看情况。
不会还是他吧？
“首长好。”
“报告，这是一号靶，代号001，九连陈钧打出来的成绩。”
没等裁判员开口，他也看到了这个半身靶上的密密麻麻的弹孔，集中到一处。
在众人惊异的目光中，从后座走出一名年约五六十岁，身材高大的老人。
正是今天一整天在阅兵台上观看竞赛的徐赫升，在他身后，还跟着61师的师长韩保信以及139师师长王建勋。
“等会人出来，我要一个个的问问，要是成绩差了，看我怎么削他们。”
旁边的裁判员小声的嘟囔了一声，可话刚说出来，他自己就后悔了。
人群中，陈钧听到首长提起自己的名字，急忙回应了一声。
不过说实话。
他们三人，是除了原来五班的班长之外，目前九连各方面综合能力最厉害的老兵了。
“呵呵，走，跟我去靶场，我要看看你打出来的成绩，有没有电话里说得那么厉害。”
按说第二批射击该结束了啊。
上靶93发，最终被授予个人二等功，那名战士，综合在其他方面的成绩就很不错。
他目光先是扫过人群，然后开口问道:“九连的陈钧同志在这嘛？”
张鹏骂了两声后，也没动静了。
好家伙，看到这三人从车上下来，周围聚集的两个连队，所有战士急忙立正，齐齐敬礼。
他们两个凑在这大树底下蹲着，那是因为知道每年勇士杯夜间射击的规则是，打完一批，送出来一批。
等陈钧走到入口朝着里面张望时，恰好看到竞赛场的路灯全部亮起。
而陈钧又是实习生，他所带来的荣誉只是暂时的，人终究还是要离开，严格来说，不算九连的班底实力。
但那名同志，也没打出这么集中的弹孔啊。
毕竟状态这东西，很多时候说不准，这回打100%的合格率，下次同场地，同一个人，就很难再有一样的成绩。
但这没办法，优秀的人，到哪都是瞩目的。
他仨的成绩，差不多能代表全连。
可他们后退两步，却把郭淮，李清轩给顶在前面。
张鹏更是一把拽住陈钧和后面的赵龙泉，招呼着后面十几个九连的人，将他们带到一旁。
对方带个学员衔，在白天一整天的竞赛中，都是拿下了最佳的成绩。
数到第三十个，他还没啥感觉。
基本是整个全身靶，到处都是窟窿眼，不会像这个靶子周圈这么干净。
尤其中间那辆车停稳后。
但这外面路灯一直都开着，可不黑啊，陈钧只是看了眼中间的那辆军车。
在场的所有人又不傻，联想到刚才停止射击，路灯全开，如今首长又过来，都猜测到应该是出了什么事。
“还行。”陈钧正在酝酿着怎么回应呢，赵龙泉却抢先开口，一脸得意的笑着。
廖波记得大前年获得二等功的那名战士，就是红九连的兵。
连枪声都快停止十分钟了，里面怎么还没动静？
并且这种靶没有标出环数，只是类似半人形，立在那。
“我也觉得今晚状态挺好。”
“嗯，同志们好。”徐赫升笑着点点头。
他们暂时不会催促参赛的战士加快速度，但要保证射击结束一个，离场一个，一直到全部离场为止。
“是，廖参谋。”
当即便是瞳孔一缩。
可就算是以前那些子弹全打到靶上的，弹孔分布也没有这么紧凑啊。
他干脆也不凑这热闹，跟着站在人群的后面，省得这会连长正急呢，逮谁骂谁。
这不，俩人就是在守着第一批上场的人出来呢。
而竞赛场夜间射击休息区，负责人廖波已经开始安排人，把第一批的靶纸全部收拢过来，准备记录成绩。
怎么这时候还有参谋部的人来？
陈钧发现了，其他人也发现了。
陈钧他们率先出来的这批人，知道距离公布成绩还早呢，干脆坐在一旁的草地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
“刚才射击的状态还行不？你们觉得成绩怎么样？”
随后便瞪着眼睛，急声问道:“咋样？”
好家伙，只是打枪而已，那迎接场面，整得跟打仗凯旋回来都有一拼了。
“你狗日的老赵，别跟老子打这种马虎眼，等会成绩出来，你上靶数要是没有70发，看老子怎么削你，你就瑟吧你。”
张鹏目光扫了两人一眼，言语中还带着威胁的意味。
为了勇士杯竞赛的公平公正，成绩的计算过程不出差错。
还在原地焦急的等着最新一批的人出来。
裁判员提着枪靶从比较黑的地方走过来时，他都没有注意到，手中靶子哪里不对。
他隐隐能感觉到，这可能是近五年上靶率最高的成绩要出来了。
“数，快数。”廖波大声说道，同时他的目光也在盯着半身靶。
等总数数到将近六十个弹孔，看到上面还有一堆没数，裁判员彻底不淡定了。
看着连长骂骂咧咧，旁边的指导员同样咧嘴一笑，没有吭声。
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回头看向廖波，大声喊道:“廖参谋，你过来看下这个靶。”
因为他下午，在竞赛场上见过，这是军区参谋部首长的车啊。
旁边几名裁判员，急忙回应了一声。
人群让开道路，但让他们诧异的是，车辆并没有第一时间进入竞赛场。
“你俩呢？成绩咋样？”
枪弹无眼，谁也不敢保证会不会出啥事。
“我出去一趟。”
就在所有人都疑惑，发生了什么事的时候。
勇士杯竞赛的负责人廖波确实是去打电话了，直接将电话打到参谋长徐赫升的家中。
往年也有高的，比如前年，上靶88发，军区最终综合那名战士的其他成绩，授予了个人三等功。
至于陈钧，他毕竟是来九连实习的实习生，不是自己带出来的兵，张鹏想着，自己要是像对付其他老兵那样蹬鼻子上脸，也不是那回事啊。
“什么？”
整体的体积，要比胸环靶范围更大一些，目标也更大。
“行，们最好说得是真的，我在这等着成绩出来。”
可以说一整个竞赛科目，因为一个人的成绩，全体都受到了影响。
索性，他也不问了。
可当他来到路灯底下，按照廖波的指示，准备验靶时，目光刚瞄向半身靶，他整个人都是神情一滞。
竞赛场里面的枪声，依旧不断的传来，砰砰砰的声音，时刻撩拨着众人的心弦。
“一百个弹孔？”廖波正琢磨着呢，听到这个成绩，他直接眼睛一瞪。
“要是等下上靶的数量报出来，你们三个还达不到平均水平的话，那就先想好，怎么过来跟我掰扯掰扯吧。”
别说门口有哨兵看着了，就算没人，只要知道里面在进行夜间射击，在照明条件不佳的情况下，也没人会进去啊。
抛开陈钧所拿下的成绩之外，其他人白天在竞赛中的表现，只能说中规中矩，算不上多么亮眼。
九连
想到这里，廖波皱了皱眉头，他脑海当中突然想起，今年九连也出了一个厉害的同志。
可他手中的靶子，子弹全部集中在胸口的位置，密密麻麻的围成一个圈。
知道等下有首长可能要过来，裁判员也立刻开始行动。
这岂不是说，这名同志的射击能力，应该不止他们眼睛看到的这样？
“廖参谋，会不会是有人跳弹了？那么黑的环境，连靶子都只能看个大概，要说一百发全上靶我信，可要说弹孔这么集中，这，这白天也打不出来啊。”
夜间射击出现这种成绩，肯定要第一时间通报上面，不管再晚，参谋部的首长都会过来查看的。
徐赫升笑呵呵的回礼，大手一挥，就准备带着人回竞赛场。
这一幕，直接把周围原本就一头雾水的众人，彻底给看迷糊了。
啥打靶的成绩啊，还能惊动参谋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