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转眼来到农历正月十五，姜清欢和爷爷提起的诉讼今天开庭。
如果按常规流程，这两桩案子没这么快开庭审理。
之所以能提前审理，离不开江书颜和乔辉的运作。
近些年，因老人赡养问题发生的纠纷层出不穷，当地法院开会讨论后，决定拿这次庭审当普法课堂，所以特意赶在元宵节当天开庭。
巡回法庭设在镇中心的文化广场。
上午八点多，附近几个村的村民在村干部召集下，纷纷搬着小板凳来到现场。
姜清欢和江书颜昨天晚上就回来了，同行的还有乔辉和莫北。
吃完早饭，姜清欢推着爷爷前往文化广场，祖孙俩边走边闲聊，一点都不像去打官司，倒是更像逛公园。
这段时间，她经常去法庭旁听，已经没那么紧张，而且有必赢的把握。
因为她的法官阁下每天晚上都给她讲法律知识，教她怎么辩护。
上午九点整，准时开庭。
庭审现场的正中心位置停着一辆多功能巡回法庭车，上面挂着国徽，前面是几张桌椅。
虽然临时法庭条件简陋，但气氛庄重肃穆，没人敢喧哗。
陪姜清欢坐在原告席上的人是方媛，岳华待会要帮姜爷爷辩护。
姜爸爸和姜妈妈坐在对面的被告席，姜艳和姜恺一左一右坐在父母身后。
他们一家四口恶狠狠地盯着姜清欢。
从收到法院传票那天起，他们就想方设法联系姜清欢，打算逼她撤诉。
电话联系不上，后来他们去了一趟鹿城，但并没找到女儿，店里服务员骗他们说姜清欢已经辞职。
出于维护利益，他们也聘请了律师。
姜清欢以前很怕他们，但这次坦然与他们对视。
江书颜抱着猫，坐在她后面。
姜清欢没要方媛帮忙，法庭调查与辩论环节，都是由她自己陈述和举证。
江外婆当年聘请的律师去和姜家夫妻交涉时，他们夫妻俩很谨慎，担心被留下证据，怎么也不肯去律师事务所谈。
为了让他们放松警惕，律师选了一家茶馆，其实这里面大有学问。
关于视听证据的取得，法律有明确规定。
如果证据的持有者采用侵犯他人隐私或者违反法律禁止的手段，都属于违法行为，不能作为诉讼证据使用。
这也就是说，偷拍到的视频不仅不能作为证据，还可能被追究法律责任。
而茶馆属于公共场所，录像不存在隐私权问题。
律师保留整个过程的视频，另外还有录音辅证。
姜清欢的父母开口就要十五万，一分都不能少。
最终律师同意他们提出的要求，双方签订了协议。
法官当众播放这段视频。
有视频和录音为证，姜家夫妻无从反驳，他们请的代理律师也无能为力。
这个案件事实清楚，证据确凿，法官在正式审理之前，心里已经有预判。
审理过程只用了半个多小时，审判长宣布休庭之前，说了很长一段话，趁机给现场群众普法。
姜清欢的诉求很简单，要求父母退还江外婆当年支付的钱，加上抚养费一共是二十二万。
她所提诉求有理有据，高中期间所有花销，都有单据。
另外，她父母前后找她要了二十多万，这些钱最终都进了姜恺的口袋。
姜恺大学毕业后，整天在家打游戏，根本没有收入，姜清欢拿到他账号的充值记录，能证明父母索要的钱，全部被姜恺花了。
姜家夫妻还没到法定退休年龄，而且有稳定收入，按法律规定，他们并不满足要求女儿赡养的条件。
也就是说，他们吸进去的血，必须吐出来。
韩素赶到时，庭审已经临近结束。
巧的是，乔辉的妈妈和她同时赶到。
两人寒喧几句，找位置旁听。
几位法官评议用了半个小时，随后是当庭宣判。
审判长宣布支持姜清欢的所有诉求，限定姜家夫妻判决书生效日起，一个月内付清全款。
姜家夫妻肯定是不服的，但代理律师告诉他们，即使提起上诉，二审也无法改变判决结果。
三十万的彩礼没得到，现在还要拿出几十万给女儿，他们咽不下这口气，却又无可奈何，最终只得表示接受判决。
姜清欢目光平静地看向父母，语气不紧不慢地说：“虽然不能从法律上和你们断绝关系，但从今往后，我对你们只剩下赡养义务。”
“等你们退休后，我会委托银行按法定标准，每月支付你们赡养费，如果你们生病，治疗费用我和姜艳姜恺平摊，除此以外，我一分钱都不会出。”
“从我改名叫姜清欢那天起，就不再是任你们拿捏的姜丽，希望你们别再来干扰我的生活，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说到这里，姜清欢提高音量，不急不徐地说：“对了，顺便告知你们一声，我喜欢的是女人。”
现场鸦雀无声，就连几位参加庭审的法官都愣住。
江书颜勾了勾嘴角，觉得清欢比她想象中还要勇敢。
姜家夫妻脸色越来越阴沉，这下他们拿女儿换彩礼的幻想彻底粉碎。
等他们签完文件，审判长宣布接下来审理赡养案。
这次的被告就多了，除了姜清欢的父母，还有两个姑姑。
姜大姑姑胆小怕事，看到法官被吓得连头都不敢抬。
而姜二姑姑擅长搬弄是非，法官还没宣布开庭，她就开始往姜清欢身上泼脏水。
姜爷爷火力全开，把女儿骂得狗血淋头。
这场官司持续到中午十二点，总算审理结束，同样是当庭宣判。
姜爷爷治病费用总共五十多万，由三个子女平摊，另外每家每月支付一千元生活费。
姜家夫妻这次又要拿出二十万，这简直比割他们肉还疼。
而且这些钱是他们留给儿子结婚用的。
但更让他们接受不了的，还在后面。
姜爷爷撑着拐杖从轮椅上站起来，诚恳地请求道：“几位法官同志，我想请求你们当见证人。”
说完，他看向围观的人：“同时也请大家帮忙做个见证。”
“我时日无多，想趁今天这个机会公布遗嘱。”
乔辉从人群中站出来，将手机连上法院的多媒体系统，大屏幕开始播放姜爷爷年前录制的遗嘱。
现场一片哗然。
因为按农村风俗，如果儿孙还在，不可能让孙女操办丧事，更不会由孙女继承遗产。
这相当于狠狠打了姜家姐弟三人的脸，他们鼻子都要被气歪了。
姜爷爷举起拐杖指着几个子女，气骂道：“教出你们这么三个混账东西，我死后无颜面对姜家祖先。”
“我决定把房子卖掉，回老家去祖坟思过。”
姜爸爸一听急了，质问道：“爸，你老糊涂啦，卖掉房子我们住哪啊？”
姜爷爷冷哼一声：“你们愿意住哪就住哪，房子是我一砖一瓦赚出来的，我想卖就卖，不需要经过任何人同意。”
“而且，我才是户主，只要老子还没咽气，这个家还是我说了算。”
“待会我就去派出所申请分户，我和清欢一户，你们一家自立门户去吧。”
派出所的民警今天也来旁听了，姜爷爷看向他们那边，沉声问道：“唐警官 ，你是管户籍的，你当着大家的面说说看，我的要求合不合理？”
“我孙女已经成年，迁户口为什么要经过他们夫妻同意？”
户籍民警一时语塞，按照规定，成年人迁户口，确实不需要父母同意，但姜家夫妻不讲道理，去所里又哭又闹。
考虑到社会影响，他们不敢帮忙办理准迁手续。
现在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们不知道如何解释。
派出所的所长率先表态：“老先生，您提出的要求很合理，待会带上户口本就能办理......”
庭审已经结束，但围观的人群还未散开，大家都在讨论关于姜家的事。
姜清欢丝毫不在意别人的指指点点，推着爷爷的轮椅，往江书颜那边走。
以前她把和父母之间的冲突看得太严重，都快要被压得喘不过气了，等真正面对后，发现其实没那么难。
她现在有种拨开云雾见青天的感觉。
就算当着全镇人的面出柜，她也不害怕，因为江书颜给了她底气。
江书颜握住她手，夸奖道：“刚才表现不错。”
姜清欢对她甜甜一笑，俏皮地说：“都是老师教得好。”
韩素和乔妈妈一起往她们那边走。
姜清欢的姐夫做建材生意，以前和韩氏地产合作过，他没机会面见韩素，但看过照片。
看到韩总和姜清欢亲昵地站在一起聊天，他眼珠子都要惊掉了，转头瞪着姜艳，气急败坏地说：“你不是说你妹妹在饭店当服务员吗？”
姜艳沉默不语，她突然发现自己根本不了解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