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抵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大舅舅他们就对她失望了吧,以至于后来她在国公府一直被冷落,叶菁菁病逝后她被关入柴房,柳南嘉也没有见到过他们。
马车拐过弯,远远的柳南嘉就看到夏府门前站了好几个人。
看到马车出现在胡同口,一个年纪稍小的男子语气愉悦的说着”来了来了,表妹来了”,在寂静的胡同里尤为响亮。
等到马车停在夏府门前,青萍扶着她下来的时候,大舅母宋氏就上前一步牵了她的手。
“从昨日柳府下了帖子说你要来,父亲高兴的一晚上都没睡好。今天一早就喊我们来门口迎你,本来父亲也想来门口等着的,没想到惠王一早来了家里。”
柳南嘉一一行礼后,回道:“这么冷的天,让大舅舅、舅母、小舅舅和表哥们在外面等着,折煞嘉儿了。”
二舅舅夏文羡笑着说道:“许久没见,嘉儿越发有礼了,也越发跟咱们疏离了。”
大舅舅夏文德轻斥道:“嘉儿才进门,你就打趣她。别听你二舅舅瞎说,他啊,早就念叨着你了,前段时间听说你受了伤,非要向先生请假要去看你,被父亲拦下了。”
夏柳两家本是亲家,先后两个女儿嫁于柳文杰为妻,按理应该常来常往才对。
但夏柳两家自从柳南嘉的母亲夏柔过世,柳文杰娶了夏柔的庶妹夏倩做了继室,夏明亮就再也不许柳文杰登夏家的门。
因当时长女尸骨未寒,柳文杰就要迎娶夏倩进门,说是柳南嘉年幼,需要一个母亲照顾,夏明亮当时极力反对,想当初柳文杰跪在他面前求着他将爱女嫁给他的时候,一再保证会一生对夏柔,此生绝不纳妾。
可是夏柔才嫁给他短短三年时间,他柳文杰从一个小小的穷书生,高中后得到陛下亲睐,一路升到了户部侍郎,就在苦日子终于熬过去的时候,夏柔却因生嘉儿时伤了身子,早早的去了。
夏柔过世还未一个月,柳文杰就上门求娶夏倩,刚刚经历了丧女之痛的夏明亮如何能同意。
奈何当时夏倩的姨娘以死相逼,夏倩也哭着跪下求他,说心疼姐姐留下的幼女,别人照顾如何能放心。
夏明亮心神憔悴,只道:随你们吧。
但自此后,夏家再没有人登过柳家的门,就好似夏柳两家的亲戚关系,随着夏柔过世结束了。
夏柔刚过世的头几年,逢年过节夏明亮会让人接柳南嘉过府小住几日。
随着柳南嘉年岁渐长,跟柳夫人的关系越来越好,柳南嘉就不太常来夏府了。
偶尔来,也是当天来当天回。
夏府是个三进的宅子,人口简单,柳南嘉的外祖父夏明亮已经六十岁了,赋闲在家。
外祖母早年就过世了,外祖父一直没有再续弦,夏倩的姨娘五年前也已过世。
大舅舅大舅母成婚多年,膝下两个儿子,夫妻恩爱连个妾室都不曾有。
小舅舅还在国子监念书,已经十八岁了还未成婚,。
不过已经定了大舅母宋氏的远房表妹,现任冀州知府的女儿,只等秋闱小舅舅高中后,就完婚。
热热闹闹的一路到了正堂,端坐在上首的夏明亮,一头白发,却精神矍铄。
看着从外面进来的神似长女的柳南嘉,本还一脸淡定的和旁边惠王闲聊的夏明亮,亲切的唤了声:“嘉儿”。
柳南嘉疾走两步,不等丫鬟拿来蒲团,“噗通”跪在了夏明亮面前,眼含热泪的唤道:
“外祖父,您一向可好?”
心里默默加了一句,嘉儿对不住您,嘉儿终于见到您了。
夏明亮也眼眶红红的,伸手扶起柳南嘉,“好,好,外祖父吃的好睡的好,看到嘉儿来啊,就更好了。”
一家人热热闹闹的寒暄完,夏明亮才似想起了一旁的惠王,“嘉儿,这是惠王。”
柳南嘉躬身行礼,道:“见过惠王。”
惠王受了柳南嘉一礼后道:“柳大小姐不必拘礼。今日来府上探望先生,希望没有打扰你们才好。说起来,我唤夏太傅一生师傅,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一家人,柳大小姐也可以唤本王一声舅舅。”
夏府一众人:... ...
柳南嘉:... ...
“臣女不敢。”柳南嘉回道。
“唉,你们夏家人啊,一个个就是太古板,都随太傅。” 惠王摇了摇头道。
夏明亮道:“多谢惠王爷夸奖,不过天下如惠王这般不畏世俗、肆意洒脱的人,也不多见的。”
夏文德看着父亲又一副准备长篇大论的样子,赶忙出声道:“父亲,时候不早了,午膳已经备好,不如开席吧。”
夏文羡听了,接着道:“对对,嘉儿应该也饿了吧。惠王殿下,可要一起?”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希望本王不会打扰了太傅一家团聚。”惠王笑着说道。
夏文羡... ...他真的只是客气,真的是客气,他堂堂王爷,缺了他们家的这口饭了吗?
席罢,宋氏拉着柳南嘉去了夏柔生前的闺房,自从夏柔去世后,每次柳南嘉在夏府小住,都是住在这个房间里。
如今几年未住过了,柳南嘉一进入房间,房间仍然是一尘不染,床榻被褥清爽整洁。
柳南嘉一路用手轻轻的抚摸过去,宋氏道:
“虽然最近几年你都未曾留宿,但父亲吩咐着一直让下人收拾着,被褥也时常晒晒太阳,父亲说,万一哪天你想回来小住了,随时都可以住,夏府,永远有你的一个位置。”
柳南嘉听完,心里一直酸涩。
前世这个时候她还在病榻上,一直到嫁入国公府身体才慢慢调养好。
后来就几乎没有再来过夏府了,她从来不知道,原来,外祖父一直在想着盼着她。
前世,她是何等的心盲眼瞎,到死都在奢求着赵宣安那廉价的爱,别的什么都没有入她的心。
重活一次,也许上天不光是让她有机会向那些伤害过她的人复仇,也许,也是想让她看看这世上原来有这么多爱着她的人,而她以前从未珍惜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