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缓缓地深吸一口气后，终于还是以一种十分平静的态度率先开了口，此刻，空气有些安静，我仿佛在面对一个并不熟悉的陌生人，完全没有了往日的那份从容和自然。
    柳滢听罢，只是微微点头，转而她将目光放向窗外没有看我，刹那间，我只感觉一股冰冷的寒意直冲我心，她身上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那种冷漠切切实实地给了我沉重一击，我的大脑一时有些空白，过往的记忆开始在这一刻交织，我回想起了临别前的那个晚上我们所做出的美好约定，也想起了除夕夜的那个夜晚视频跨年时的幸福。
    但这些记忆的碎片终究还是在与现实的对碰中轰然碎裂，把我活生生地拖入当前的残酷情境中，不断地刺激着我脑海深处的灵魂。
    我呆呆地看着柳滢冷漠的样子，下意识地想要与她贴近，却不想就在我刚起身准备前移的过程中，她忽然挪开了身子，这个微小动作所透露出的拒绝意味竟是那么明显，而余光中，她皱紧的眉头似乎告诫着我不要越界。
    “柳滢，你真的就从未对我有过半分的情感吗？”
    我呆呆地凝望着她，喉咙中有一种沙哑的刺痛感，让我瞬间有一种难以形容的难受，我的目光紧紧放在柳滢的面庞上，企图从她微妙的表情中找到一丝能够让自己安心的理由，但仍旧如故，没有半分的变化。
    良久，她终于开口道：
    “爱你的，或许是那个失了忆的柳滢，而不是现在的我。”
    她的声音显得尤为平静，似乎在诉说着一件再也平常不过的事，柳滢的面庞上出现了一种我从未见过的淡然感，恍惚中我竟有些不认识她。
    “那难道不是同一个人吗？在交大二附院苏醒过来的柳滢和现在的柳滢不都是同一个灵魂吗，我不相信你对于不同时空中发生的一切就切割得如此清晰，你在逃避对吗？”
    我下意识地贴近，随后不由自主地搂紧了她，柳滢瞬间便有些激烈地反抗起来，这种想要强烈挣脱的动作和从前小鸟依人的她又让我产生了时空混乱的错觉，这一刻，仿佛只是自己的幻觉。
    我的手下意识地收得更紧了，或许是怕她永久地从我生命中离去，我不敢面对这个可能发生的事实，逐渐地，柳滢也停止了反抗，下一瞬，一滴泪水从眼角静静地滑落，啪嗒一声砸落在这座小城咖啡馆的地板上，在这寂静的环境中显得尤为显耳。
    “凌晨，你为何要爱得这么卑鄙，在那场车祸中，如果你和我哥没有这样隐瞒下去，我也不会在如今想起这段记忆时会这么的痛苦，你带给我这两个月的欢乐封印不住我失去他的殇痛，为什么要这么折磨我啊，为什么啊？”
    这一刻，柳滢的眼泪如洪水般喷涌而出，连带着她的声音也凝聚着哭腔，仿佛不愿意去接受这个事实，我曾经为她精心编织的梦逐渐破碎，散为她生命中的尘埃。
    我沉默着，没有说话，听着她的话我竟有些无言去面对，更不知道该如何去回答这个直击我灵魂的道德问题，是的，曾经偷走他人记忆的小偷，现如今正面临着道德的正义审判，她此刻便是高举利剑的法官，对我无情地进行着判罚。
    柳滢没有再挣扎，只是瘫倒在我的怀里，我的手仍旧本能地锁在她的腰间，生怕下一刻便要失去，我们就在这样男默女泪的氛围中僵持着，谁也没有动弹。
    不知过了多久，我轻轻地为她吻去了眼角的泪水，随后静静地看着这个我深爱了六年了女孩，她的面容看上去无比地憔悴，我的心中泛起一股别样的心疼，终于，在内心的一片挣扎中，我还是放开了刚刚紧抱着她的手臂。
    从这份禁锢中放松出来，柳滢仍旧呆呆地望着包间的墙壁，她没有起身逃离，也没有再说一句话，我不知道此刻的她是否已经明白我的心意，但记忆恢复后的真相大白，到了今天已经无法用人力去挽回，在这一个多小时的思想斗争中，我最终还是要面对这个残酷的事实。
    “柳滢，我很爱你，但也，很对不起。”
    我缓缓起身，本能地走到她身前，随后深深鞠了一躬，这份埋藏于心底的歉意我不知道如何表达，虽然在我的潜意识里，从未想要去伤害这个我爱了多年的女孩，可最终的事实却无法把控地走向了这样的一个结局，欺骗和隐瞒最终成为了伤人的利剑。
    我很惭愧。
    在最后的绝望中，我再次看了一眼面前深爱的女孩，她眼角的泪渍有些干涩，梨花带雨的面庞已经无形之中变成了一根刺插入了我的心头，让我有些呼吸困难。
    终于，我还是缓缓离开了包间，隔着房门的缝隙最后看了柳滢一眼，这一刻，我们的目光再次对视在一起，我却下意识地撇开了。
    “凌晨，感谢你曾经出现在我的生命中，以后，就不要再联系了。”
    恍惚中，我听到了柳滢低入尘埃的声音，如同一股风一样流入我的耳中，但下一瞬，又感觉这似乎是一股幻觉，因为包间中的她只留给了我一个孤独的背影。
    我忘了自己是怎么下楼的，这座西北小县城的道路并不复杂，我就这样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行走着，渐渐地，我来到了一条河边。
    这里四下无人，河边的树已经有了开春新发的萌芽，嫩绿的颜色看上去充满了生机，我下意识地一笑，此刻的我只觉有些讽刺，自己的灵魂虽存在着，但却还不如一棵枝桠现存的生命力，绝望中，我缓缓走向了河中。
    初春的河水并没有多少刺骨的感觉，或许是我的神经已经麻木，失恋的痛苦已经让我对世间的一切没有了希望，尤其是这种带着愧疚和无助的感觉。
    走进河水中央，我缓缓闭上了眼睛，随后静静地倒下，任由河水浸入我的耳道和鼻孔，此刻，我已经不再抱有求生的欲望。
    哀莫大于心死，也许就是这种感觉。
    河水逐渐渗入我的鼻孔，随后传来了一种酸涩感，这种生理性的疼痛感让我下意识地有些挣扎，但下一瞬当柳滢的身影浮现在我的脑海中时，我却很自然而然地放弃了抵抗。
    现在，只等这冰冷的河水去慢慢夺走我的生命。
    ......
    “嗡嗡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