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薇点了点头，把羊皮纸给了他：“拿支笔出来，待会儿记一下。”
    “是。”
    罗薇看向那群奴隶，提高了嗓音：“十二岁以下的孩子有吗？”
    人群蠕动了一会儿，吐出了五六个脏兮兮的小奴隶，奴隶贩子见状又从里面逮了几个出来，把他们提到了罗薇面前。
    一共九个孩子，脏兮兮的脸，乱蓬蓬的头发，站在一起根本分不出性别。
    罗薇扫过他们破破烂烂的羊皮袄和脚上缠着的烂布条，想起了她第一次见到罗曼的样子。
    这些孩子，比罗曼还要悲惨，他们像从粪坑里爬出来的小猫，睁着大到突兀的眼睛，不安地等待命运对他们的判决。
    罗薇看到他们中好几个孩子的手指都有残缺，耳朵也因为长冻疮烂到只剩了一个小小的耳廓，最外面的耳轮肉已经掉得不见了。
    “介绍一下你们自己，名字，年龄，性别。”她放轻了声音，温柔地说，“我不喜欢奴役孩童，如实回答，这关系着你们的将来。”
    “我、我叫朱利尔斯，”最边上的一个小男孩鼓起勇气，睫毛不停地颤动着说，“我今年九岁，是、是男孩儿。”
    “朱利尔斯。”罗薇点点头，转头问特洛伊，“记下了吗？”
    特洛伊正在动笔：“记下了。”
    罗薇又看向第二个孩子：“继续，你叫什么？”
    “我、我叫尤莱亚，十岁，也是男孩儿。”
    第三个孩子接了下去：“我叫丹尼尔，七，八，八岁了，我是男孩……”
    “我叫……”
    九个孩子，最大的十岁，最小的五岁，竟然有七个都是男孩儿，只有两个五岁的孩子是小女孩儿。
    罗薇让他们站到旁边，面向那群奴隶再次出声：“六十岁以上的老人，有吗？”
    奴隶们默不作声地望着她，没有人回答。
    扎克利从喉咙里发出一阵低沉的怪笑：“小姐，六十岁的老人我可不会收，就算有，也早就死在半路上了。”
    罗薇平静地问：“那你们收奴隶的标准是什么？”
    “能走路，能抗冻，能干活儿。”扎克利挑起棕红色的眉毛，额边垂下的红发像流淌的葡萄酒液，看起来灼热，摸起来冰凉。
    他说的是实话，这些奴隶大部分都是从西部冰原赶过来的，那些身体虚弱连路都走不远的老人，怎么可能来到这里？
    那样的货物，根本没有价值。
    “知道了。”罗薇提起裙摆，款款走进了面前这两排奴隶中间。
    奴隶们好像被她的光芒刺痛，害怕地往两侧避让，将中间一人宽的分界线拓宽成了两米，一个个低垂着头，惶恐不安地盯着她裙摆。
    他们担心碰脏了贵族小姐的裙边，那样华丽的裙子，要是弄坏了，只怕杀了他们十条命也赔不起。
    罗薇走走停停，缓慢地从他们中间穿过。
    一百一十二名奴隶，从相貌上判断，五十岁以上的人有二十多个，四十岁以上的有三十多个，大部分都是男人。
    四十岁以下人中的大部分都是女人，因为强壮的男人已经死在了战场上。
    罗薇心里有了数，往回走时便开始点人。
    “你，你，还有你，你们，都出来吧。”
    她一共点出了四个年轻人，两男两女，在这群奴隶中长相最为出色，露在外面的皮肤还算干净，穿的衣服也比较完整，应该是奴隶贩子养在帐篷里的“优质货物”。
    “叫什么名字，都会些什么？”
    四人一一答话。
    “回主人，我叫伊夫，会吹笛。”十七岁左右的少年恭顺地低着头说。
    “回主人，我叫百丽儿，会弹里拉琴。”相貌美艳的少女用柔媚的声音回答。
    “主人，我叫加尔，我会跳舞。”名叫加尔的俊俏少年说。
    “回主人，我叫克莉丝，我会，会，”最后一名少女有些说不出口，她羞涩地望了罗薇一眼，眼睛里有一层湿润的水光，“我……会伺候您。”
    罗薇沉默了一下，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克莉丝的脸一下子就白了，红润的嘴唇一颤，绝望地低下了头。
    “抬起头来。”罗薇声音清冷地命令道。
    克莉丝面色苍白地抬起头，单薄的身躯在寒风里摇摇欲坠。
    “我不喜欢胆小的女仆。”罗薇看着她说。
    克莉丝眼睛倏地瞪大，露出不可置信的目光。
    是个聪明人，罗薇在心里判断道。
    她转过身，对上扎克利·布尼安戏谑的目光，冷淡地开口：“多少钱，说个数吧。”
    “一千个金币。”扎克利狮子大开口。
    罗薇抬眸：“如果我没看错，羊皮纸上最贵的奴隶一个也才五枚金币。”
    扎克利的眼睛里闪着精光：“是，分开卖确实不值这么多钱，但是小姐，善心是值这个价的，你说呢？”
    “当然，你要是觉得他们不值，也可以不买这么多。”
    “一千个金币是打包价，如果你只买那四个小东西，就只需要付二十枚金币。”
    “我扎克利从来不做强买强卖的生意，小姐，你可以考虑一下。”
    扎克利耸了耸肩，像个无赖的盗匪。
    “好啊，”罗薇忽然笑了起来，眼里流露出高高在上的轻蔑目光，“一千个金币而已，买一百条人命很划算。”
    “不过，布尼安先生，”她话锋一转，“作为买主，我还有一个要求。”
    “哦？”扎克利把手放到耳朵后，动作挑衅，“小姐，大声说说？”
    “把他们送到我指定的地方，一个不少地送过去，且不能让他们死亡，你能做到吗？”
    罗薇冷漠道：“能做到我就买，做不到就作罢。”
    “可以，但得加钱，”扎克利贪得无厌地说，“按路程收费，一公里一个金币。”
    “一公里一个金币，”罗薇感叹，“真是便宜的价格，布尼安先生，你确定要这样做吗？”
    扎克利还以为她在说反话，络腮胡下的嘴唇讥诮地勾了起来：“怎么，罗薇小姐后悔了？”
    “不，有这样的好事，我怎么会后悔？”罗薇摇了摇头，“我是怕你反悔。”
    扎克利不屑道：“我说过的话，从来不会反悔。”
    “那就好，”罗薇眉目舒展道，“我想送他们去的地方，离这里只有八百公里不到。我凑个整，算一千枚金币吧。”
    扎克利眼神奇异地打量着她，看不出来，这位小姐还真是出来撒钱发善心的。
    “好，”既然罗薇都这么大方，他也痛快地答应道，“两千枚金币，我保证把他们送到你说的地方，一根汗毛都不会让他们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