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醒后的温玖玖看着地上跪着的白衣女子。
    “红…红袖，这是怎么回事？”
    这女子有病吧，一身白，还在她屋外跪着。
    “夫人，温少爷说这是他送你的礼物。”红袖看着地上固执的女子，方才她与红妆林双林默都告知过她，府中不用下跪，可她却固执的跪了两三个时辰。
    “夫…夫人，温公子说了，日后奴便在府中伺候您。”那女子小心翼翼的抬头，看向一身粉色双襟袄裙的温玖玖。
    温玖玖冷笑一声，这“礼物”未免过于贵重，她这府中什么都不多，就下人多。
    重点是她并不喜这一副卑微模样的女子，一开口便是“奴。”
    “你叫什么名字？从哪来的？为何要听我哥哥的话？”她杏眸不带情感，只想弄清这女子是何来历。
    这府中已是风声鹤唳，突然出现的女子唯恐有异。
    “奴……”
    “别再说这个字。”
    “我名唤寻竹，是宣城人士，曾在…在一个不知名的药谷中做药人，后来药谷谷主不知所踪，我…我便逃了出来，被温公子救了。”寻竹抬起头看着上座的温玖玖，声音变得急切，“夫…夫人，我什么都可以做，只求您别赶我走。”
    寻竹亦有私心，她看着这华丽的府邸里有着不少会武的侍卫，就连夫人身边的四位侍女看上去皆会武，只要能留在这，她必然不会被抓回万毒谷。
    她骗了眼前这位有孕的夫人，药谷谷主其实未失踪。
    她只是想活命罢了。
    “有岳之山，寻竹生焉。名字确是个好名字，可我身边什么都会的人可多了，并不缺你一人……林双，到库房支五十两纹银给这位姑娘，送她离府。”温玖玖说完，起身便想离开。
    寻竹见温玖玖准备离开，便又挪着往前跪了跪，“夫人，奴身体里的上千种奇毒，可助夫人做想做之事。”
    温玖玖听此一言，驻足看了一眼不想离开之人，“本夫人一介妇人，又怀有身孕，奇毒……对我来说，无甚作用。”
    上千种奇毒？
    她亦会配。
    “可夫人身上有七里香的味道，七里香乃配毒之人才会使用……夫人怀有身孕，就不怕影响腹中孩子吗？”
    林双看着地上出言不逊的女子，“夫人好心送你离开，你却诅咒夫人……来人，将这女子扔出府去。”
    “且慢。”温玖玖走到跪着的寻竹面前，俯身勾起对方的下颌，“你知晓吗？闻到本夫人身上七里香味道的人，皆已投胎转世。”
    七里香是她掺在“沉沦”里的，两者合一，可让人更加“沉沦”其中，欲罢不能。
    她亦知晓七里香亦有活血化瘀之功效，有孕之人长期沾染，便会导致流产。
    这次配制亦是她有孕来第一次配制。她单独问过盏流年，偶尔一次并无事。
    可没想到被一出逃的药人给闻到了。
    “罢了，既然寻竹姑娘想留下，那……红妆，让凌风将寻竹姑娘送到盏楼，想必盏老板缺这样一位……姑娘。”
    她已起杀心，但不确定哥哥这“礼物”的用意。
    盏流年近日好像在配制什么新的毒药，便借花献佛也未尝不可，若不好用，杀了便可。
    她身边不留有任何嫌疑之人。
    她看了看身边的红袖，或许应该给寻竹姑娘留个机会。
    ……
    深夜，温玖玖独自一人坐在妆台前，看着铜镜内只她一人，明明昨夜，那人都还在为她取钗绞发。
    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她双手覆上肚子，温声细语的开口，“孩子，虽不知你是男是女，但娘亲爱你，父亲也定是爱你的，最后几月，你定要乖乖的，平安降生。”
    腹中孩子好像听到母亲的话，小脚往肚子上踢了几脚。
    温玖玖眉眼带笑，整个人都散发着母性光辉。
    她的孩子，定会顺遂一生。
    在颜憬琛离京的第三天，京都彻底入冬。
    夜半间，天空便飘起了鹅毛大雪。
    温玖玖披着大氅，站到了主屋外，凄凄的看着飘落的雪花。
    最近几夜，她总是睡不安稳，迷糊中手触碰到身侧无人，便会醒来。
    就如半月前一般，无寐意，又思君。
    她抬起手，“此生定能共相守。”
    在半道安营的颜憬琛也站在大帐外，目光柔和的看着远处山顶的人家若隐若现的烛光，白雪已慢慢掩盖了地面。
    好似看到三日前目光所及的一角火红在雪中飞扬，“此生定能共白头。”
    不大一会，大雪彻底掩盖了地面。
    “凌越，明日让我们的人先行一步，到幽州支援闻将军。”
    他的五十名亲兵实则全是暗卫，武功上乘，又有谋略，可抵普通士兵上千余人。
    “是，侯爷。”
    “你喊的倒挺顺口。”颜憬琛轻哂，“歇息罢，明日一早还得赶路。”
    舞阳侯？
    端宁县主？
    皇帝与太子这明升暗防看似确实高明。
    让百官信服，让百姓传颂。
    温玖玖在檐下堆起一个小小的雪人，满意的拍了拍手，“夜间堆雪人确实另有一番滋味。”
    她又进入屋中，拿了胭脂将雪人脸颊抹上绯色，“这才像姑奶奶小时候。”
    红袖因睡不着也来到主院，想看夫人睡的是否安稳。可一进院，便看到夫人挺着孕肚，在檐下自言自语。
    “夫…夫人……”夫人不会梦游了吧？
    听说梦游时，旁人是不可喊醒梦游之人的，若是被喊醒的，那人便会疯魔。
    “红袖，你怎么来了？我不是说过，不用守夜的吗？”温玖玖一只手拿着粉刷，一只手护着肚子。
    “夫人？”红袖侧过头，看了看地上的雪人。
    “嗯，这是我小的时候，可爱吧！”她很满意小时候的自己。
    红袖：“……”还好夫人没梦游。
    “夫人，我扶你回屋歇息，冻坏了可就不好了。”
    她知晓夫人定是想主子了，从五年前她暗中保护夫人时便发现，夫人看似大大咧咧，实则也会一人暗自神伤。
    繁花锦簇，亦是枯枝。
    “红袖，你陪我一同睡可好？”脱了大氅的温玖玖期待的看着对方。
    “夫人，用不用我去杀了刚送去盏楼那女子。”红袖睡不着的原因不仅是心中担忧主子，更是因为那名寻竹的女子窥探到夫人的秘密。
    连主子都不大清楚的秘密。
    五年前的若水山庄，夫人学习的不仅是武功，还有配毒。
    这是她瞒着主子唯一的事。
    因为她被支无长老发现了，支无长老并未对她做什么，只是提点了她。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那一个月，她都未向主子传递关于夫人的消息，夫人也未知晓她的存在。
    她便明白的支无长老的意思，他不知她的存在，她便可继续躲在暗处保护夫人。
    在过后一个月，她便成了若水山庄的蒙面侍女，可明目张胆的出现在夫人身边。
    可现在，寻竹的出现，说不定会让夫人的秘密被更多人知晓。
    只有死人，才不会开口。
    温玖玖往床榻里侧躺了躺，“盏流年自会收拾她。”
    她若要立马杀那女子，她便不会活着出颜府。
    “等日后再说，说不定有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