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渐晴，地上的落雪已全部化完。
    从半月前兄妹俩在书房中一遭后，俩人再无相见交流。
    温玖玖回府看望父亲，温钰堂皆以大理寺事务繁多为由，待妹妹离开后才回府。
    舞阳侯府下人更是战战兢兢，生怕舅爷再来闹一波，惹得夫人不快，再次晕倒。
    林嬷嬷也奉温潜山命令，到舞阳侯府照顾温玖玖，陪她待产。
    躺椅上一身青色衣裙的温玖玖面色苍白，盏流年已在侯府住了半月有余，就怕她再有何意外。
    盏流年也觉得奇怪，明明前几月胎象都是极稳的，可都最后两月了，温玖玖身体却很是虚弱，母体营养严重跟不上。
    远在幽州准备攻打蓟州与豫州的颜憬琛收到红袖的来信。
    信中提到温玖玖与温钰堂大吵了一架，并将凌回听到俩人争吵的内容大致写于信件之上。
    坐在大帐中的男子眉头紧簇，当时这案件他亦不想审理，刚好刑部也想利用此案大展一番，他便再未再管此案。
    可让他未想过的是，此事的凶手竟是自己的夫人。
    她如此柔弱，是如何将尸体移至一处的？
    此案发生时红袖也应在她身侧保护，可红袖却不曾知晓……若水山庄那两年，他的小玖儿当真学到了不少。
    对自己有害之人，确不可久留。
    小玖儿只不过是诛了该诛之人，并无伤大雅。
    此事他信温钰堂定会有个妥善处置，他就暂且不插手其中。
    信中最后提到的是“夫人身体虚弱，生产时恐有危险。”
    他手中的信件捏成一团，“凌越，传信给柳神医，让他赴京护住夫人……无论如何，以夫人为先。”
    眼角的泪痣在浓密的睫毛下若隐若现，美不胜收。
    世间事，注定难以两全。
    若真难两全，那便将“难以”变成“能。”
    “嫂夫人，你多少吃一点，你不为自己考虑，也得为腹中孩子考虑呐。”盏流年端着双补汤看着躺椅上一动不动之人。
    温玖玖听到此话，将脸转向一边，“红袖，那个案子结案了吗？”
    “回夫人，并未。”红袖暗叹了口气，“温少卿……定有万全之策。”
    “万全之策……哪来的万全之策，人是我杀的，尸是我埋的，督办此案的注定是我的哥哥，让他如何万全？”她猛地从躺椅上起身，“唯今之计只有我……”
    “夫人，破了，此案破了。”这时，凌风从外院跑了进来，“王家兄弟与赵一帆多次强迫良家女，他们所强迫的良家女有一人是落石镇山中土匪的幼妹，那土匪为了妹妹，将三人一起杀害掩埋。戚怀南与黄潇潇是属情杀，俩人苟合已久，但戚家看不上草身入朝为官的黄家，便派人想要玷污黄潇潇，可得知消息的戚怀南想要去救她，却被戚家买通的土匪误认为旁人，便一起杀害掩埋。”
    “然后呢？”温玖玖双眸深不可测。
    王家兄弟与赵一帆确是常在一起寻花问柳，可戚怀南与黄潇潇，他们并无干系……不对，上辈子黄潇潇便是在戚怀南的安排下进宫为妃的。
    莫非这不是凑巧。
    可人全是她杀的，如此定罪，未免太过牵强。
    王家与赵家还好说，可黄家与戚家如何能让人信服？
    “没有然后了？戚家承认是他家派人杀的黄潇潇，王家与赵家亦同意如此判案，毕竟此案交于大理寺第二日，被王家兄弟和赵家兄弟强迫过的落石镇女子及家人，便到了大理寺报案，两家为了继续能不被牵扯出更多，便只得承认罪行，向受害者家人做出赔偿。至于戚家，不仅查出此案，还被太子查出他家贩卖私盐，该流放的流放，该砍头的砍头。”
    温玖玖目光凄凄，看着院中说话之人。
    “为何是太子查的？”
    “戚家与储君之位，孰重孰轻。”温钰堂在调查戚家第二日，便一直受阻，他只得将调查转至黄家。
    黄潇潇与戚怀南苟合是真，戚家想杀黄潇潇亦是真。
    但派出杀人的并非是买通的土匪，而是戚家侍卫。戚家侍卫并未一刀将其致命，只是让其身负重伤。
    被吓到的黄潇潇不敢只身回京，只得让人帮忙传信给戚怀南，而她则在落石镇养伤。
    戚怀南赶到落石镇时，本想带着黄潇潇回京，可路上遇到刚杀了王家兄弟与赵一帆的温玖玖。
    温玖玖一合计，便将二人一并杀害，并用了碎尸粉将五人埋到一起。
    可天公不作美，温玖玖才前脚离开落石镇，后脚便下起了大雨，碎尸粉未起到作用。
    落石镇的大雨持续了半月，待大雨停后，几人的尸体被挖土修路的百姓挖出，故报了官。
    王家兄弟与赵一帆素来天南地北的去，家人也并未放到心上。
    至于戚家，知晓儿子好久未归家，那是戚怀南与太子走的近，便以为同太子到梧州治理水患了。
    只有黄家报了好几次官，府中的下人也一直外出寻找无果，直到看到女尸身上的玉佩，才知晓女儿早已遇害。
    黄家在温钰堂的暗示下，便敲响了奉天钟，当着满朝文武，向皇帝请奏，彻查戚家是否与他家女儿被害有关。
    暗中为太子做事的戚家有了丑闻。
    而太子亦关键时期，刚在朝中有了一定建树，故只得暗中派人向大理寺递交戚家贩卖私盐的证据，借温钰堂的手，解除后顾之忧。
    戚家就此定案，黄家自然也认为是戚家害死了他家本就恶毒的女儿。
    “那二皇子那两位侍女呢？”
    “那两位侍女自然是发现山匪杀人，被一并灭口了……二皇子也说，那两名侍女是私逃出府的，他从未想过追究。”
    温玖玖冷笑一声，“私逃出府？”分明是她救她们出的府，想将她们送离京都，后因她俩身患花柳病，又痒又痛，故让她杀了她们。
    她亦有私心，患花柳病之人确不可能坚持多久，但她怕她俩临时反悔，倒打一耙，她便遂了她们的愿。
    但几人尸体冲刷到一起，她是绝未想到的。
    她冒着大雨去找过，山上的泥土已经掩埋了一切。
    包括后来尸体被百姓发现时，她并不知晓。
    “小玖，你杀的人皆是该杀之人，半月前是哥哥错怪你了。”
    温钰堂上前几步，还好，一切都来得及。
    还好，憬琛大胆的对他妹妹表达了心意。
    确实，她妹妹所杀之人，都是该死之人。
    春日的太阳照到他上扬的嘴角。
    温玖玖嘴角扯起笑意，她为难哥哥了。
    哥哥还在，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