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安县城内的流民，比关颜预计的要多得多，从城门到县衙，街道上几乎没有落脚的地方。
    她一路过去，看到老人和小孩似乎不见踪影，知道是师兄师姐们正在干活，顿时安心。
    先把老人和小孩叫走，剩下的成年人相对好忽悠。
    上有老下有小又赶上天灾，不崩溃的是极少数，大部分人早就麻木，机械盼着日子尽快过去。
    然而日子过去，饥饿并不会减少，还会更饿。
    在城内转了一圈，关颜摸熟了各个区域的划定范围，开始散播八卦。
    跟江风止同一批进来的修士，好几个都去求风求雨，还求神。
    这些百姓都看在眼里。
    “听说城外来了位仙风道骨的老道，能呼风唤雨，徒手挖河道。”关颜猫在一群流民中间，小心翼翼八卦，“有人看到他身后冒出白雾，有没有可能是神仙。”
    心满意足地收到无数个想要听故事的眼神，她说的更来劲了，“这位仙长比之前来救人的那些，似乎更厉害，好像能腾云驾雾。”
    “听说那位仙长医术了得，救了不少人。”
    “有人看到那位得道的高人，帮百姓加固房子，清理干涸的河道！”
    “那位道长真的得道了，他说他来凡间修功德，遇到即是有缘。”
    “有人去找那位老道了，听说他给的丹药吃了药到病除。”
    “有救了！高人在城外设坛祈雨！”
    凡是有流民聚集的地方，都流传着一位厉害又神出鬼没的得道高人，不半个时辰便传遍全城。
    能动的人纷纷往靖安县南门跑，试图找出那位厉害的老道，给自己一些福气。
    关颜站在人群后方，目送流民出城，压低嗓音跟用了低阶掩藏符的江风止说，“人出去的还不够多，你先准备一下，一会听我指挥。”
    跟他一起进入靖水县的其他门派弟子，自然也听到了厉害老道的传说，这会已经冲出城外，准备为民除害。
    “我看你是在想让我死。”江风止被那些争先恐后往外跑的百姓吓到，不明所以，“他们不是在逃难吗？”
    食不果腹，衣不蔽体，他们居然还要去拜神？！
    “反正都没有吃的，万一运气好真的遇到高人，没准能吃饱肚子还带着子孙后代一起发达。”关颜拉着他往没人的地方去，“开始演之前我会拦住各派弟子，你千万不要演砸了。”
    时间不够，呼风唤雨做不到，原地消失在浓雾中没问题。
    “演砸了会怎么样。”江风止被她看得遍体生寒。
    总觉得关师妹的眼神，有点渗人。
    “演砸了也没多大事，最多是被流民狠揍一顿，然后杀了你当粮食。”关颜抬了抬眼皮，轻描淡写的语气，“走吧，大师兄他们已经在忙，我们也该上场了。”
    江风止：现在跑的话，应该能跑的过她？
    靖水县城外的荒地上。
    听说有得道的高人设坛祈雨，八成以上的流民都冲出城外，等着看高人求雨。
    然而荒地中间一个鬼影都没有，只有一张孤零零的八仙桌。
    前来围观的流民伸长了脖子东张西望，都在找传说中的高人。
    关颜见气氛烘托的差不多，拿出十来枚烟雾符砸出去。
    白雾升起，闹哄哄的流民一下子安静下来，瞪大了双眼静静看着那团白雾。
    就在这时，她拽过还在走神的江风止，猛地将他推到白雾中间，顺便撕下他身上的掩藏符。
    神仙下凡！
    流民看着凭空出现的年轻男子，齐齐下跪磕头。
    江风止嘴角抽了抽，拿着关颜塞给自己的拂尘，不疾不徐走到八仙桌后。
    他抬起手，袖子一挥，空荡荡的八仙桌上多了几样供品。
    低头下跪的流民被他的神技惊到，高呼神仙救命。
    “我们靖安县大旱半年，颗粒无收，还请仙长可怜可怜我们，给点吃的吧。”
    “求仙长给点吃的，孩子要饿死了。”
    “天寒地冻，求仙长给我们一些衣被过冬，能再给一口吃的则再好不过，求仙长发发慈悲。”
    “求仙长发发慈悲，给一口吃的给孩子，我们已经饿了四天。”
    “仙长救命，我家孩子就剩一口气了！”
    接二连三的哀求响起，不知谁先起头哭，转眼哭声一片。
    关颜又砸了一些烟雾符过去，江风止挥动拂尘，一张符纸在空中烧起来，虚空中多了一行字：自救天才救。
    识字的流民愣住，茫然站起身，大声询问这句话的意思。
    “此次大旱闹灾，乃是风雨不调所致，本道在此开坛，诸位也要自救。”江风止按照关颜给的字条，不疾不徐照着念，“一个时辰后，城内会有人发放粮食，不过需要你们用自己的力气去换。”
    众人一听，心底顿时充满了希望，纷纷抬起头看他。
    “此话当真？”站起来问话的流民猛地往前冲到江风止面前，重重跪下，“只要有口吃的，我们愿意听仙长的话。”
    “也该是你们命不该绝。”江风止故作高深，“本道设坛，意在求一场及时雨，奈何天数已定，不日便会有大雪落下。”
    说着，他轻轻叹了口气，拉长了尾音说，“这场雪会压塌房屋，填埋街道，我道行不高，无法阻止。”
    “仙长既能看到这场雪的凶狠，可有破解之法？”跪地的流民焦急询问。
    饭都吃不上又来大雪，难道是老天爷想要埋了所有人？
    “破解之法有的，只是需要你们配合。”江风止周围的白雾变得浓稠，他的声音也逐渐低下去，“一个时辰后回城，给你们吃饭的人，让你们做什么，照做便是。”
    最后一个字落地，白雾将他整个笼罩起来，他的身影也在雾中彻底消失。
    就连凭空出现的八仙桌，也一并消失不见。
    众人被玄之又玄的一幕震到，谁都不敢先站起来。
    关颜拉着江风止走远躲起来，拿出一套旧旧的道袍丢给他，“快换上，脸也弄黑，别让他们认出你。”
    江风止：……倒也不必如此谨慎。
    ……
    有了得道的高人指点，城内有人开始发放粮食的消息传出，并未引起任何慌乱。
    终于填饱了肚子的流民，在关颜的要求下分成三部分去干活，谁都不敢反驳。
    县衙大院暂时空了下来，江风止跟着关颜给患病的百姓送药，神思恍惚。
    不过说了几句话，这些人居然却听进去了。
    “大雪半个月后从来，我们准备的衣被不多，一会还得让你再出场。”关颜偏头看他，嗓音压得极低，“千万不要露出马脚。”
    江风止哽了下，不想搭理她。
    自己看起来有那么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