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乌西坠，玉兔东升。
    两个姑娘手挽着手压马路，杏眼琼鼻的一脸静默，只时不时抬眸去打量道路两侧的霓虹和楼宇。
    片刻后，她撞了撞旁边人的腰肢：
    “晓晓，你说爱是什么？”
    被问话的人顿住脚步，侧目来回打量她的神色，试探性地开口：
    “从灵犀出来，你的表情就不太对。是不是马小虎那家伙欺负你了，姐们找人削他去！”
    等人那会，她清楚地看到马小虎追在她屁股后面伏低做小，紧跟着程怡月就跟了过去。
    朋友之间需要边界，既然沈玄清没有主动透露，她也犯不着八卦人家的私生活。
    只是，透过他们的言谈举止，她难免会自我脑补出一部狗血国产感情片。
    是以，这会章晓晓下意识地忖了几秒，这才斟酌着继续刚才的话题：
    “爱这个字太重了，需要用一生去学习和实践。另外，在我看来，爱是将一颗真心交付于你的同时，依然步履不停，不会因为感情而放弃自己原本的生活和奋斗目标。”
    晚风拂面，霓虹如陆地的灯塔，装点城市的同时也给夜旅人照亮前路。
    沈玄清反复咀嚼着章晓晓的话，须臾，她侧眸望向身旁的人，轻快地附和：
    “你说的没错，爱是各自努力，然后顶峰相见。”
    碎光沉入她眼底，澄澈的眸子如上好的琉璃，静谧剔透。
    章晓晓欣慰一笑，捏了捏她微凉的指尖，以示鼓励。
    时间在姑娘们的你来我往中过得格外快，没多久，两人在车站分别，一个连夜赶回榕城，一个驱车回家。
    在地下车库停好车，脚步刚一落地，便从车底钻出毛茸茸的黄色身影。
    沈玄清被这冷不丁地异响吓了一跳，同时心里也不禁后怕起来，不知道自己刚才停车有没有伤到这小家伙。
    她蹲下身来，探手去揉小猫的脑袋，降低它警惕性的同时，仔细观察它身上有无外伤。
    还好，小家伙除了皮毛有些干燥和斑驳的污渍以外，并无其它明显残缺。
    仿佛能解读人类动作似的，圆溜溜，亮晶晶地眼睛看过来。
    它时不时舔舔嘴唇，喵呜两声，让人心头为之一软，更加无法置之不理。
    许是被它的眼神打动，女人鬼使神差地抬了抬它的前爪，和它对话：
    “小可怜，你在这里等会，好吗？我去给你买点吃的。”
    说罢，她放下爪子，再次摸摸它的脑袋。
    小猫对着她继续喵呜了两声，紧接着摇了摇尾巴，这才乖顺地伏地身子，在后轮处趴了下来。
    沈玄清无声地笑了笑，直起身子，打开后备箱，用矿泉水盖接了一点水放在小家伙面前，方才举步离开。
    她并不喜欢小动物。
    念大学那会，隔壁宿舍的女孩经常会把流浪狗带回来，将它们抱在水龙头底下，给它们洗澡、梳毛。
    其他女生见了，纷纷一副“这狗狗好可爱”“哇，她好善良”“真是人美心善”之类的表情。
    唯独她，远远地站在一旁，绕道而行。
    那时，她们和隔壁宿舍共用一个浴室，由于女孩的爱狗行为，她们不得不被迫改变自己的洗浴时间，甚至还得降低自己的洗浴次数。
    其他人均一副无所谓地态度，唯独她不能忍，以至于和人大吵一架：
    “这是公共空间，你额外霸占浴室不说，还将来路不明的狗带回来算怎么回事？”
    女孩将手里的刷子甩了过来：
    “我又没有说要养它，只是给它做个清洁，这也碍着你了？再说了，它对你造成威胁了，还是吃你家粮食，喝你家水了！”
    沈玄清扬手挡回刷子，腕骨处一片通红：
    “你给这狗做过检查吗，带它打过疫苗吗，它有没有传染病，会不会乱咬人，这些你都清楚吗？再者说了，你给它做了一次清洁又能起到什么作用，你能长久地收养它吗？如果做不到长久地照顾和陪伴，就不要随便施舍自己的爱心！”
    女孩被怼得哑口无言，一时气结，扭身跑出了浴室。
    案发现场，一人一狗，狗站在洗手台里，对着沈玄清“汪汪”直吠。女孩立在湿漉漉的地面，视线与狗齐平，两腿颤颤。
    倒不是她没有爱心和同情心。
    沈玄清读高中时也养过一条狗，后来，那条狗不幸走失，她郁郁寡欢了很长一段时间。
    小镇上的人，素质参差不齐，她经常听到谁家的狗遗失，过几天在某小山坡上发现小狗项圈之类的骇人事情。街坊邻居则推测谁谁谁爱吃狗肉，指不定入了谁的口。
    沈玄清无意中听到，喉头一阵翻涌，忍不住扶着墙吐了一地。
    另外，新闻上偶尔能看到心理变态的人虐-狗的新闻，因此她心里莫名背上了沉重的十字架。
    她觉得自己没有照顾好小动物，没有做到善始善终。
    再加上后来在邻居家被狗咬了小腿，被迫打了几天针，是以内心更加犯怵。
    自那以后，她没养过任何小动物，也不会对小动物施以援手。
    这一次，当车轮下的小猫泪眼婆娑地看向她时，她脑海中情不自禁浮现出男人被人拖拽至车边的画面。
    那伙人要夹断他的腿，他嘶声呼救。
    那时候，那个男人是不是也是这样的眼神？
    无辜、可怜巴巴、绝望、恐惧......
    思绪被喵呼声拉回现实，她将猫粮倾倒在地面，抬手招呼瑟缩在一旁的小家伙过来进餐：
    “别叫唤了，快来吃吧，吃饱了才有力气蹦跶。”
    小家伙摇着尾巴，一步一顿地靠了过来，玻璃珠似的瞳仁里倒映处女人垂眸浅笑的模样。
    几分钟后，猫粮见底。
    沈玄清正欲继续给它加餐，却只见小家伙心满意足地舔舔嘴唇，“看”了她几秒后，顺着墙根丝滑地爬到了高处。
    直到那毛团团的黄影消失于视野中，她这才挪回视线，自嘲地笑了笑。
    她想：人有人道，猫有猫道，这是一只“薄情寡义”的猫，吃饱喝足后，瞬间就拍拍屁股走人。不过，这样也挺好，寥寥一面，只谈缘分，不论深浅，擦肩而过才是人生常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