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人也听明白了铁牙的话，表情迅速沉重，说道：“事发突然，我也是刚知道这件事，但若是我们去晚了，治安官来找到我们，就没了主动认错的机会了。”
    铁牙犹豫了一下，问道：“谁给你的消息？”
    中年人左右看了看，见确实没人，又伏在铁牙耳边说道：“南山旅馆小伞。”
    铁牙的脑海里迅速浮现出了一张脸，却不是这个小伞，而是他的老友石敏。
    中年人嘴里说的小伞，就是石敏曾经的手下。
    根据这些年和治安营的合作，铁牙也大概知道了老友，在城里的人际关系，特别是和治安营。
    好些治安官都和石敏关系匪浅，经常聚在一起喝酒。
    自然而然的，石敏参股的旅馆，也成了治安官会特意照顾的地方。
    消息能从治安营里透露到小伞那里，是情理之中，毕竟他们就是万国来人，万一也是帮派成员，就得尽早做割舍了。
    看在石敏的面子上，和其关系匪浅的治安官，肯定会将信息透露给小伞。
    铁牙听说，小伞最近在追求一个女孩，正是眼前中年人的女儿。
    小伞是万国来人，他很清楚万国世界的人，婚姻不在自身，而在父母。
    所以，他的追求方式，也不是找女孩本人，而是向其父母示好。
    在此关系上，小伞若是得到了秘密消息，必然会第一时间传音给未来岳丈。
    想到这层关系后，铁牙忍不住叹息一声，拉着中年人的胳膊就飞了起来，直往治安营总部而去。
    路上，他情绪上脑，忍不住以嘲讽的语气说道：“桂老，若不是来了奇城，以你的家世和眼光，岂会容忍小平民的求婚。”
    被讽刺了的中年人，却只是尴尬的笑笑，耸肩叹息一声，回答道：“世家光环既是对外的，也是对内的。”
    “它能让我们看起来很荣耀，也能让我们看不到普通人。”
    “要不是来了这里，我还不知道，原来世家门阀，对我们来说，是最强的限制，比监狱还严重。”
    对此毫无概念的铁牙，只能笑笑不说话，他虽然是祖传的匠人，但并不算是世家子弟。
    他也没有所谓的家族，从祖父辈开始，他们一家的人丁，就非常稀少，生活也只是比普通人稍富裕一点而已。
    不过，他是匠人，任何匠人都是地方上的财富资源，即便是大型世家，也得礼仪周到。
    眼前的老桂，不过是一个三流世家的长老，放在以前，他们也是可以平等对话的，只是区区兵卒出身的小伞，恐怕就不够格了。
    治安营总部里，正忙着搜集全城帮派信息的治安官们，听说有人来主动汇报帮派消息，顿时冒出来十几个人，将来报告的两人团团围住。
    其中有不少人，认出了铁牙，脸上的疑惑表情瞬间变成了赞赏。
    在简短的礼貌问候之后，铁牙将中年人推了出来，他本人根本就不知道，现在的万国帮做了些什么坏事，需要来治安营里报告。
    老桂也似乎早就料到了这点，他只是无奈的耸了耸肩，便将要报告的内容简单叙述了出来。
    他说道：“万国帮里有几个派系，每个派系都有几个领头的，他们进入万国帮的目的，应该不单纯，不像我们是为了帮人。”
    “这些事我都只是听说的，没有亲身参与。”
    “有很多派系的头子，会强迫人去万国楼找事，然后把报酬全拿走。”
    “有几个头子，听说还会强迫女子和他们发生关系，不然就威胁丢出海外。”
    “他们会特意挑选一些胆小怕事的人来压迫，只要表现得稍微强硬一点，他们就不敢为难。”
    听到这番话，铁牙才知道，原来万国帮里居然还有这种事发生，一双眼睛瞪得跟球一样，脑袋里嗡嗡发响，像是有个铜钟一样。
    一名治安官立即说道：“如果真有此事，那就可以说通了，为什么这几年，一直没有接到关于你们的犯法告状。”
    “你把听说的参与者名字都说出来，我们会一一调查。”
    中年人老桂猛烈的点头，好像生怕慢了一秒，都会出什么大事一样。
    但他按照治安官的指引，在一张桌子前坐下，双手触碰桌面上的纸笔后，却并没有立即写出什么。
    他犹豫了一阵，最后还是在铁牙的目光催促下，才问出了想说的话：“我们会不会受到审判？”
    一名年纪看起来最大的治安官，立即回答道：“如果你犯了法，那就会受到审判，如果没有犯法，为何要审判你？”
    得到这个回答后，老桂的脸色又恢复了血色，并在纸上写满了人名。
    听他刚才说的话，铁牙还以为他只是，听说过几个人名而已，没想到，比人脸还大的一张纸，居然都写不完名字。
    这个老桂，真的是什么都没参与？
    不仅铁牙有此疑惑，在场的治安官们，看着老桂的眼神，也充满了疑惑。
    若说是听人说起有这种事，那怎么会知道这么多参与者的名字？
    他们的眼神，让刚写完名字的老桂，迅速收敛了微笑表情。
    不知道为何，铁牙感觉此时的老桂，很不对劲，有种很诡异的感觉，好像不是他认识的那个人。
    但具体是什么地方不对劲，他又说不出来，只能将内心的疑惑，对一直站在他旁边，经常见面的治安官说了。
    他悄悄说道：“我觉得他不对劲。”
    “如果连他这样的人都参与了犯法，那整个万国帮，可能一个好人都没有了。”
    听到这句话的治安官，回头看了他一眼，表情非常勉强的笑了笑，安慰道：“至少我相信你不会犯法，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针对万国帮的调查，几乎以雷霆之势迅速结束。
    从开始调查，到抓人审讯，到暂时关押等待审判，全程没用到一天时间。
    整个帮派登记在册的成员，至少有九成被抓了，共一千三百人。
    随着这些人被关押待审，受害者也陆陆续续从人群里钻了出来，将自己受到的欺辱，都去治安营留下了记录。
    万国帮剩下的一成，要么是早就已经获得了城市身份，远离了帮派活动，要么就是完全不参与帮派活动，只是挂个名字在里面。
    铁牙一直待在治安营总部没出门，即便这里的人，几乎全都出去抓人了，他也坐着没走，脑袋一直涨得要命，好像里面突然间就钻进去了很多东西。
    把他叫上一路的老桂，已经被关了起来，等待擅长精神法术的高手来确认。
    当熟悉的治安官，将暂扣的报告拿给他看时，他的头痛才缓解了下来。
    他仔细阅读着报告上的名字，浑身不停的颤抖，语气也没了往日的自信，虚弱的问道：“都在这儿了？”
    看着几页纸的熟悉名字被抓了，还要接受审判，是个人都会有些接受不了。
    年纪不小的治安官笑着说道：“你没看今天的报纸吗？”
    铁牙有些发懵，不理解这两者有什么关系，但还是好奇地问了一句：“没看，写了什么？”
    治安官似乎早已料到，几步走到一张桌子前，抓起一份报纸，扔到了铁牙手里。
    在其指引之下，铁牙也顺利的看到了那篇文章，关于帮派。
    上面有一段话，点明是城主说的：“帮派形式的成员不一定会犯罪，但有商业经营的帮派，一定会犯罪。”
    报纸的结尾，写了一条新的规定：“以后城市允许帮会形式继续存在，但不允许帮会有任何形式的工商业活动，帮会只能提供信息咨询服务和《法典》服务。”
    看到这一段话，铁牙只觉得文字写的，就是他之前做的事情，自己好像并没有犯错。
    刹那间，他感觉整个人都轻松了，头也不痛了，心里又开始惦记起了，那间看中了几年的工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