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南醉说完径直进了屋，侍女上前伺候，当她褪下斗篷的身影被合上的大门一点点遮蔽。
那夜谢慈在院中站了许久，直到下起了雪，侍从撑着伞走来他才离开。
……
立春，是一年里最热闹的一天。
一大清早谢家几乎被挤破了门槛，谢家交好的名流贵族，世家商贾豪绅纷纷登门拜访。
各种各样的礼品，源源不断送进谢家的库房。
谢家大厅中，主家子弟几乎都聚集在这。
族老们聚在一起，继续着昨日未说完的话。
谢长峰坐在首座的位置上同客人攀谈，柳芸则陪在谢老夫人身旁。
谢老夫人，谢南醉的祖母。
数月之前她忽然着了凉，几贴药下去不见好反而发展得更严重。
重咳出血，脉搏微弱，身子一天不如一天，谢南醉这才想着出城为祖母祈福。
发生追杀之事后家中众人都瞒着，生怕老夫人知道后病情加重。
好在大抵是谢南醉的祈福真起了作用，老人家没多久就好了起来。
因为这事，柳芸没少心疼得落泪。
“阿晏来了，快到祖母这来。”
谢南醉一进门，谢老夫人便立刻朝她招了招手。
身为谢家唯一的孩子，谢南醉自小便是被家中众人宠爱着长大。
其中，当属谢老夫人最是疼她。
当初柳芸怀谢南醉时，谢家因为被人算计腹背受敌。
敌家派人在柳芸饭菜里下了毒，要她一尸两命。
柳芸因此伤了根本，但活下来的原因不是解毒及时，而是因为毒素大部分被还在肚子里的谢南醉吸收。
谢南醉出生时，医师断定她带弱症，活不过三岁。
当时谢家处境危险，老夫人带着她四处寻医，硬生生将她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三岁之前，谢南醉一直都是在谢老夫人身边养着的，所以祖孙二人的感情极深。
谢南醉瞧见老夫人，淡漠疏离的脸上当即展露温和笑意。
快步走上前去拉住老夫人的手，“祖母，娘。”
“怎的手这般凉？早知道今早就不让人喊你起来了，外头冷得慌。”谢老夫人连忙反握谢南醉的手，为她暖手。
谢南醉无奈笑笑，“今天是大日子，再说了，我肯定要来陪祖母说话才是。”
谢老夫人嗔怪的看了她一眼，转头朝着身后的侍女喊道：“去拿汤婆子来。”
“是。”侍女应了声立刻转身去拿，不一会就带着汤婆子回来。
谢老夫人拉着谢南醉坐在一旁，柳芸看着祖孙二人关系这般好，脸上也挂着欣慰的笑。
“今个儿来的客人真多。”谢老夫人搭着谢南醉的手，看来往客人之多，厅中一片热闹。
“毕竟昨夜来了个皇家的人，还是当今陛下最看重的九皇子，自然就都来了。”柳芸笑着回道。
“我听下人说，九皇子身边还带了个女子？昨夜就连我院里的医师都让他召了去。”谢老夫人又道。
听上去像是在问柳芸，实则是在提醒着什么。
柳芸脸上神色一顿，随即恢复如常，“听闻此人是在九皇子遇险途中救了他，路上又为了保护九皇子重伤，很是被看重。”
“是看重，还是看上？”谢老夫人意味深长的问，搭在谢南醉的手上轻拍了拍，“他到谢府养伤带来的可不止这些人，恐怕宫里那位已经有想法了。”
不得不说，老夫人的眼睛很毒辣，一下子就看出了其中关键。
谢家一直处于立储之争的漩涡之中，一个最有可能立储的皇子到谢家来，不可能不知道外头会有怎样的传闻。
可他不仅来了，还在谢府之中，丝毫不掩饰自己对另一个女子的看重。
这样的行为摆明不在乎谢家对此的看法，他连谢家都不在乎，那么有可能被他牵扯入其中的谢南醉会是怎样的处境？
柳芸起先还没想到这来，经过谢老夫人的提点，脸色变得白了几分。
“阿晏可有什么想法？”谢老夫人询问谢南醉。
在她眼中，这个孙女一向是有主见的，谢南醉的才略也是经过族老过关的，她自然也会想到她刚刚所说的那些。
谢南醉闻言轻笑了笑，“待会祖母便知了。”
谢家因为势力庞大，家族中主事的那几个，也就只有这几日会聚集在此。
族老共十八人，每一位都是跟着谢老爷子打拼江山的存在。
他们的话语权不小，想要动谢家的根本，让这些人同意是必过的一关。
配合还好，不配合谢南醉也不勉强，毕竟她没有救所有人的职责。
见她有主意，老夫人欣慰笑笑，便转移了话题，“今个身边怎么没带谢慈？”
“瞧我这脑子，忘了给祖母介绍，这位是谢玉，出身旁氏，昨夜一见甚是欢喜便留了下来。”谢南醉抬手轻拍脑袋，顺势给谢玉递去一个眼神。
谢玉会意，立即走到三人面前俯身行礼。
“老夫人、夫人。”
她尽量将声音夹得好听一些。
谢老夫人上下打量了两眼，“免礼，走近些让老身瞧瞧。”
她一招手，谢玉便挪着步子走近上前。
谢老夫人又仔细看了些，“好姑娘，日后跟在大小姐身边，要好好做事。”
她说着，从手腕上脱下一个蓝翡翠的手镯，拉过谢玉的手，放在了他掌中。
“老夫人，这……”谢玉吓得手一缩，老夫人身上的东西无不是贵重的，她哪里敢收。
谢老夫人见状却是微一皱眉，状似责怪道：“这镯子并不贵重，只是寻常首饰，今日见你也有缘，便赠你佩戴。”
她知道谢玉为何不敢收，还解释了一句。
只是谢玉还是不敢，求救的目光投向谢南醉。
“祖母的心意，你只管收下，日后戴在身上也让旁人都晓得你是祖母认同过的人。”谢南醉无奈劝道。
这句话就说明白了，饶是谢玉再笨也听得明白谢南醉的意思。
当即收下就朝着谢老夫人跪下磕了个响头。
这礼数大，心思也足。
谢老夫人见了满意地点了点头，又道：“小姐是个心肠软的人，有你在她身边，老身也放心了。”
听到这番话的谢玉起身动作一顿，心中波涛汹涌，老夫人这是知道他的身份了？
谢南醉早在老夫人喊他上前时就已经知道谢玉的男儿身被看破。
至于老夫人为何同意这人留下，无非是谢玉的举动，都看得出这个人憨实没有什么心思。
比较起谢慈……老夫人只不过是借他起了个话头，后边压根不再提及，可见她对其不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