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回忆和天赋
作者:雪山种土豆   红幔囚桑最新章节     
    黑袍男子此刻像在梦魇中抓住了一块浮木,他紧紧抓住陈子桑的手,双目圆睁,直勾勾的盯着破旧的屋顶。
    柯大夫迅速拿来一套银针,给他穴位上施针。
    在柯大夫的帮忙下,黑袍男子渐渐恢复神智,他眼里骇人的血红和阴鸷褪去了多半。
    陈子桑趴在他身旁。轻声安抚道: “我虽然不知道你是谁,也不知你经历了什么,但人,只要活着就有无限可能。”
    黑袍男子注视着她,眸子里有些意味不明的东西在流转。
    沉默片刻,他撑着虚弱的身体,忽然自嘲开口道: “如今我已这般,你不必假意安慰我。”
    嘶哑低沉的声音犹如干枯的树叶,从他的干涩的喉咙里挤出来。
    男子这毫无求生欲让围在他周围的一群人觉得棘手。
    不过对付这古人,就如同以前对付医院里那些年龄大的老人,陈子桑是自有一套说辞——那就是命定轮回的杀手锏。
    “我今天能将你从鬼门关拉回来,就说明你命不该绝在这里。而且你打算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哪里都没选择,唯独选择了这么偏僻的地方。而你能到这里,已经冥冥中是注定会遇上我,老天爷安排你在这里遇见我,这就注定了能救你的是我和柯大夫。”
    陈子桑指了指着自己和身旁的柯大夫,继续对着这黑袍男子道:
    “不过,我和柯大夫即使有这个手段,也要你自己想活下来才行。这比任何良方都重要。若你不想活,神仙站在这里,他也救不了你。蝼蚁尚且偷生,何况人呢?想想自己未了的心愿,你就有活下去的动力了……”
    黑袍男子本平静麻木的眼神染上了一丝希望的亮光 ,陈子桑知道自己的话已经起了作用,他心中顿时一喜!
    那男子却转而突然问她道:
    “你说,人,有来生吗?”
    陈子桑神色一顿,内心震动,这个问题也是如今她想知道的!
    以前她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从不信什么前世今生,可如今自己却灵魂穿到这里。
    感同身受的陈子桑嘴角泛起一丝苦笑道:
    “我以前是不信这些的,可如今却有些怀疑人是有来生的。不过这来生谁也说不准,即使有来生,说不定会变成虫子 被一脚踩死,或者变成牛马,成日在地里劳作。所以我们还是先过好今生,当好这一世的人才最重要。”
    这话她竟不知是说给眼前的黑袍男子听,还是说给自己的!
    男人眼里情绪翻滚,他想要活下去,这一辈这么苦,他不要下辈子变成一条虫子又被人一脚踩死,也许这个世界还真有值得自己期待的事情……
    想到此处,黑袍男子眼底的划过一抹狠厉,转瞬便不见!
    “我叫公西景明……”
    见他介绍自己的名字。
    “我,陈子桑!”
    公西景明此刻越来越没力气说话,这两天他总是控制不住回忆往事,他很快又陷入梦魇中……
    他十岁时第一次见到自己的父王,也终于摆脱了她终日的折磨,离开了那座囚笼。
    他再次回到那里时, 女人脸上破天荒第一次有了笑容,她拥抱着他,嘱咐他去赢得那个男人的宠爱,以后为她争得荣宠。
    命运,这次终于眷顾了聪明又会察言观色的他,他成了父王最宠爱的儿子,又有了母家势力强大的母亲。
    西凌都城的城门口,公西景明去往盛国的那个冬天。
    漫天大雪里,华服男人坐在一辆豪华、舒适马车里,看着站在马车外即将前往盛国的公西景明,眼里有掩藏不住的嫌弃。
    公西景明一脸平静的看着这个皇权加身,实则过得苟且的男人,即使他现在心中的恨意滔天,奈何他现在势单力薄为鱼肉,唯一能做的便是忍耐。
    瞬间,他眼底的恨意不见,换上了几分忠诚,直挺挺跪在了公西慕寒的轿辇前:
    “多谢父王为儿臣践行,此去路途遥远,更不知何时能归。儿臣以后不能在父王身旁尽孝,还望父王保重自己的身体,莫让儿臣在千里之外担忧。”
    男人摸了摸食指上的扳指,微微点头,坐在轿辇里只抬手虚扶了一下。旁边的随从才将他在雪地中扶起。
    随后男人又指了指城楼处,示意他顺着看过去,脸上带着几分讥讽。
    “父王给你准备了个饯行礼,我想你会喜欢。”
    他顺着男人手指的方向看去,远处的城楼上,几名身穿盔甲的士兵,押解着一个华服女人过来。
    女人脱去了往日那身污秽旧衣,换上了一身华丽的粉红翻领金丝华服,堕马髻上戴着锦簇的珠花,发髻两旁斜插着金色朱钗和步摇。
    每跟着士兵走一步,步摇便在她头上剧烈的摇晃。
    士兵将她半个身子按在城墙上,锋利的刀刃抵在她雪白的颈脖处。
    城楼上的风雪把她衣袂和凌乱头发吹的漫天飞舞,来不及融化的雪花如鹅毛般落在她的头发和首饰上……
    一阵寒光闪过,女人的颈脖处喷出一片殷红,溅在城墙边檐的积雪上,很快便凝固在了白茫茫的积雪上。
    那抹刺眼妖艳的红一览无遗的落在他眼里。
    原来这就是礼物吗?
    他内心仿佛某一处得到了释放,但很快被漫天的大雪彻底绝望地冰封住,只剩一片死寂!
    男人坐在马车里,眼神冷漠:“这礼物满意吗?”
    不等他回答,已是一声令下,马车开始转动了起来。
    ……
    榻上虚弱的公西景明陡然坐起,猛然抓住陈子桑的双臂,双眼骇然的狂怒:“我该满意吗?。
    陈子桑被吓坏了,胳膊被他抓得生疼,扭动着身体想要摆脱。 苏祈安赶紧一把将她拉开。让她才摆脱了他的钳制。
    陈子桑被吓坏了,她颤抖着身体退到一旁。
    柯大夫在公西景明头上重新给他重施了一次针,这次扎得时间很长。
    后不知是药效上来,还是柯大夫针灸的缘故,他终于沉沉睡了过去,没在醒来。
    外面的天色已全黑下来,为了避免夜里发生意外,柯大夫被强行留了下来等着做明日的手术。
    陈子桑被这一番折腾也有些莫名的疲累,嘱咐一番苏祈安和叶竹,便匆忙跟着陈子平回了家。
    一路上,陈子桑沉浸在刚在公西景明失控的情绪里,没注意到陈子平看她的眼神。
    陈子平第一次觉得,自己这妹妹,离自己这么近,自己却像从不认识她般……
    两人一路无言回到家中,家人早已将饭菜端上桌等着她,见这时她二人才摸黑回家,自然没逃脱过一顿责备。
    陈子桑被王秀莲责备时,也不生气,她笑着说是苏夫子让她帮了些忙,所以回来的晚了些。
    翌日,陈子桑上学前便告知王秀莲她会晚点到家,说今日她还会在苏夫子那里帮忙,会晚些回家。
    王秀莲想着那日拿了人家那些银子,也不好拒绝,只得嘱咐陈子桑早些回家,免得被村里说闲话。
    一大早,苏祈安便遣散了前去上学的孩子。孩子们被告知休息半天,都欢呼雀跃的回了家。
    山脚下学堂的小院院门紧闭,里面充斥中一股浓烈的草药味。 公西景明此时还在昏睡,气息比昨日更弱了一些。
    柯大夫准备手术工具时,提前苏祈安给公西景明灌下去足够剂量的麻醉止痛汤药和补气力汤药。
    陈子桑则将叶竹昨日买的烈酒拿来倒入高温消过毒的罐子里,接好竹管,正在烤制纯度较高的酒精出来。当浓浓的酒精从长竹管里滴出来时,她露出来满意的笑容。
    昨日叶竹买的酒烈度不够高,全部用掉也才烤制了小半碗。
    不过这没什么影响,就算她 烤制出来再多,也没有什么密封的东西 来装,现用现烤就好,无非是麻烦了些。
    药效开始后,一切需要的都已经准备好,柯大夫开始切开创腰间口引流,刮去腐肉。
    很快,公西景明腰间的创面被清理干净。
    待柯大夫打算上金疮药时,陈子桑拦住他,她拿出准备好的自制酒精清理了所有创面和红肿处,再用盐水煮过的干净麻布将伤口一层一层包扎了起来。
    她一边给创面消毒杀菌,一边暗自感叹柯大夫的麻醉配方效果好。
    柯大夫在一旁有些疑惑,问她为何不上金疮药。
    陈子桑只得解释止血后最重要的是杀菌,否则就会出现他说的反复化脓。
    柯大夫不懂何为杀菌,立刻虚心向她请教。
    陈子桑也不保留一些将她知道的说与他听!
    听完后柯大夫连连称奇,说自己孤陋寡闻,未曾听过如此新奇的想法。不禁好奇的问她如何想到这层,她脑残般的说了句。
    “天赋异禀而已。”
    她本是一句玩笑的托辞,不曾想柯大夫当了真,诚恳看着她,眼神里竟有些慈祥道:“若是女子可以从医,你倒是学医的好苗子。”
    柯大夫随口的提议,却让陈子桑心中震撼。
    是啊,若是自己能在这里成为悬壶济世的女医者,那真正是了不起的一件事。
    再说女子为何不能从医?女子可以读书,女子亦可以学医。
    陈子桑此时来不及想太多,她敛住心神帮着柯大夫处理好公西景明腰上的伤。
    接着,柯大夫便开始处理公西景明腿上的伤口,令柯大夫没想到的事,腿上创面清理干净后,鲜血却止不住不停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