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婉和秦王妃接触不多，从她逼萱儿离开，让她儿子娶袁四娘，也能猜出来她的脾气。
    “我需要时间考虑。”
    “你不用以退为进拖延时间，你很聪明，外面的形势你早知道一天，便能早一天做决定，这次不是一个人要置你于死地，萧贵妃能保住你的性命，可不一定能保住你还是顾家的少夫人。”
    秦王妃自己拿起茶壶，给自己添了一杯茶，轻轻抿了口，望着茶盏称赞：“萧贵妃真心护你是一方面原因，萧大郎拖着病体跪在勤政殿里求陛下，要亲自彻查你的案子。
    远在洛城的萧左相得知京城变故，立刻将赶回来，与陛下商议你的事。他们谈了什么我不知道，不过萧大郎放心了，暂时回了家。”
    说到这里，秦王妃话锋一转，情绪复杂的望着姜婉：“当然，最终挡住郑国公的人还是永平公主，四娘以定远侯府的名义，在中间周旋，她为了甚至惹怒了袁太夫人。”
    “兵器的事，我需要考虑。”姜婉没有退让，现在着急不是她，不需要让步，她相信晋王不可能不知情，晋王一定会保住他的。
    见她丝毫不让步，秦王妃的脸冷下来，倏然起身：“姜三娘，我不怕告诉你，顾家在暗，萧家在明，你肯定不会损失一根毫毛。
    但谢谦，他这次为了帮陈郡谢氏，不止得罪了太子，还得罪了几个世家大族。这么好的机会，除掉谢谦这个晋王的得力心腹，太子求之不得！”
    姜婉攥紧掌心，依然沉默着，没有立刻答应她。
    自从发现秦王妃野心不小，她就知道，总会有这么一天。
    历来造反的，胜少输多。
    大家赌的不过是万一成功，便是成王败寇。只要用心经营二十年，天下百姓安居乐业，谁还会记得你的皇位来历不正呢。
    她不能被秦王妃绑架到贼船上。
    这次秦王妃能来天牢，只不定其中就有她的筹谋。
    与虎谋皮的事，姜婉从来不做。
    “王妃娘娘，慢走。”姜婉跟着起身，出声送客。
    秦王妃面沉如水，心里恨不得直接在这里动手，她知道姜婉很难缠，也很难说服，毕竟是楚楚的徒弟，所以她耐心等了很久，才等到今天这个机会。
    为了拉姜婉入伙，她甚至拿出谢谦的性命来威胁姜婉，居然一点作用都没有。
    “难道你真的爱上顾晏清了？在你心里顾晏清和顾家才是最重要的？你到底知不知道谢谦为了你都做了些什么？”
    以她对姜婉的了解，姜婉不可能对谢谦做的事一无所知，当年他们青梅竹马的情谊，若不是顾家横插一脚，姜婉这会儿应该是谢太太，而不是顾少夫人。
    秦王妃终究还是没有稳住，急切的质问：“你知道谢谦为了你，去西北帮永平公主，又去陈郡帮忙查出谢氏族长中毒身亡的原因，他都是为了你！
    你居然一点都不担心他！谢谦这次去陈郡是他擅作主张，压根不是晋王的意思。他为了陈郡谢氏，得罪了琅琊王氏不说，连兰陵萧氏都间接得罪了！
    这次晋王可不一定会保他！就算晋王有心保他，太子什么性子，你比我更清楚，他岂会放过削弱晋王势力的机会？
    姜三娘，你当真要眼睁睁看着谢谦死于非命？他放弃科举，为了你无条件帮顾三郎，帮顾家，甚至帮远在陈郡的谢家！
    他父仇未报，枉死的八千百姓的冤魂还等着他替他们沉冤昭雪！你父亲这般风光霁月的好官，你就不怕玷污了他名声？”
    字字珠玑，句句诛心。
    姜婉的肩膀隐隐在发抖，她当然知道谢谦为了自己，默默做了很多事，也知道秦王妃用这个作为条件，必然是太子有十足的把握给谢谦定罪。
    哪怕放下私人情绪，姜婉也不应该袖手旁观。
    秦王妃目不转睛的盯着姜婉的脸，看着她一点点动摇，最终颤颤巍巍的说了个“好”。
    “四娘这次为你得罪的人，我会解决的。”秦王妃长长的舒了口气，情绪瞬间恢复温和，“你且放心，等你出天牢，我会帮你的。”
    “王妃娘娘，是你求我，你要我帮你打造兵器，我答应了，你什么都告诉我？只说了一些外面人都知道的事，这不合理吧。”
    姜婉松开手，重新落座，抬头望着秦王妃，“我觉得你没有什么诚意。”
    秦王妃跟着坐下：“我的诚意还不够吗？你只是答应我，还什么都没做，就要我做什么，这也不太合适吧。”
    “合不合适，王妃娘娘心里自有判断。”姜婉轻笑着提出要求，“我要三日内出天牢。”
    “你这是在为难我。”秦王妃眉头紧拧，“我能来天牢看你，本来就是钻了空子，你当真以为手眼通天，能左右皇帝的决定吗？”
    姜婉可不管她有多为难，淡淡道：“诛九族的事娘娘敢做，帮我出天牢就这么难，看来在王妃心里，我也不过无足轻重的人罢了。”
    见秦王妃面露不悦，她笑着问：“或者说，在王妃的心里，我在天牢里更好？”
    活了两辈子，跟在谢氏身边这么久，管了顾家三年，姜婉早就不是从前那个任人宰割的姜婉了。
    想让她当傀儡，困在天牢里任人拿捏？
    做梦！
    “三天是我的底线，我没有要求今天出天牢就不是为难您了。要是王妃觉得为难，咱们依然井水不犯河水便是。”
    秦王妃气得指尖发颤，在来这里之前，还没想过，居然会被姜婉这个小丫头拿捏住！
    真是小看她了！
    无声的博弈中暗流涌动，气氛冷得仿佛能结冰一般。
    终于，秦王妃做出让步：“你且等着。”
    她起身就走，姜婉可不能这么模糊条件，望着秦王妃的背影提醒：“王妃娘娘可要记得三天内捞我出去，否则我们的交易可做不得数。”
    还没跨过牢门的秦王妃背影一滞，再三忍住怒气，才冷淡的回了句：“我知道。”
    秦王妃走后，姜婉抬起双手，两个手心里满是冷汗。
    “呈舒哥哥……”
    静静的考虑了半个时辰，姜婉终于做出决定，准备叫来守卫时，外面忽然传出声音来。
    “姑娘，只能进去一刻钟，最多一刻钟，这还是秦王妃刚来，咱们才有机会放你进去的。”
    “哎呀！你别啰嗦了。”沈元娘推开铁门，出现在姜婉的视线里，对身后的守卫道，“你就在这里守着，我马上出来。”
    守卫连连点头：“沈姑娘快去快回，小人在这里等着。”顺道将铁门虚掩着。
    沈元娘快步跑到牢房门口，激动的抓住姜婉的手，上下打量她：“幸好秦王妃没有为难你，吓死我了。”
    姜婉十分震惊：“不是，你怎么进来？”
    沈元娘奇怪的回道：“当然是买通天牢上下才能进来的，花了我不少钱呢，幸好咱们隔着不远，趁着秦王妃没走一会，我就过来了。”
    “你买通了天牢的人？”姜婉怎么都没想到，沈元娘居然用这么朴实常见的手段进来见她，最关键的是，还成功了。
    “好妹妹，我现在也是阶下囚，只能说幸好你和我都在天牢，没外面的人那么显眼，大家都是人，谁会嫌钱多。”沈元娘觉得姜婉震惊得没有理由。
    时间紧迫，沈元娘连忙道：“咱们不能说废话了，霜鹂通过齐太医给我送了消息，好消息是，姜婵活着，但身受重伤而且毁容了。
    坏消息是，太子不知道从哪找来了一具尸体，说是你四妹妹，在她身上发现了你和她的遗书，说是疫病源头在顾家，是因你而起。
    她不想连累父母，才跳崖自尽留下遗书交代是你逼她的。这次是顾晏清被扣在宫里，郑国公带着刑部尚书去你家调查情况。”
    “嗯。”姜婉早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果然是冲着她来的，所以她并不意外，“你知道郑国公找到的人证是谁吗？”
    听姜婉问起这个证人，沈元娘很是奇怪：“你大伯的姨娘， 叫宝儿，她说姜升和顾家联手放出疫病秽物，为了就是挣功劳。
    她说你嫁去顾家多年，没能生出嫡长子来，为了稳住在顾家的地位，才和姜升合谋，最终得封诰命。
    姜升是为了升官，和你狼狈为奸，不顾天下百姓和皇族的安危。上次只有你被封诰命，他没有升官，所以你害怕姜升揭露你，和他故技重施。
    所以这会儿姜家上下都被皇帝派人重兵把守，你大伯这会儿在宫里听候审问。
    这就是问题所在，郑国公的意思是，你和顾家狼狈为奸，为了稳固顾家在皇帝心中的地位，才出此毒招。宝姨娘不愿意同流合污，才决定出来当证人。
    他们两人口供几乎一样，可侧重点，郑国公要你和顾家死，宝姨娘似乎更希望你大伯死，提到顾家的地方不多。”
    姜婉心里渐渐有了眉目：“突破口在宝姨娘身上，她的目的是要姜升死，郑国公想要我和顾家死，记得要保护好宝姨娘，她是关键证人。”
    沈元娘点头：“这个我都能看出来，他们当然知道。不过你不担心顾家吗？郑国公带着刑部尚书去搜查顾家哎，我听说黄夫人带着上官文君去帮忙了，不知道能不能稳住。”
    “他们应该查不出什么来的。”姜婉心里也不敢肯定，“石尚书曾经是魏贤的义子，他应该不会徇私枉法吧。”
    “刑部尚书就是上次没去洛城的那个石大人？”沈元娘顿时拔高声音，整个人都激动起来，“那你完了！顾家完了！这家伙和魏阉狗沆瀣一气，肯定不会放过你们的！”
    沈元娘急得团团转，“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我被关起来也就罢了，你竟然也被关了起来！完了完了！魏阉狗肯定在暗中指挥石老贼干掉你们！”
    姜婉安抚道：“你别担心，石尚书应该不是那样的人。”
    “你都说了应该了！我还能怎么说？”沈元娘彻底绷不住，“不行！我得给我爹传信，叫他想办法来救我们，留在天牢，死路一条。”
    正在这时候，门外传来守卫故意提高的喊声：“吕大人，您怎么来了？”
    沈元娘急得直冒汗：“这又是谁来了？”
    “是吕立，魏贤最新提拔的干儿子。”姜婉解释道。
    “什么~”沈元娘吓得双腿发软，声音都变了调，扶着天牢的铁杆，直接滑坐在地上，“这不是来要我的命吗……”
    姜婉扶着她起来：“别担心，你先进来躲起来，我先看看他是谁派来的。”
    接着，沈元娘目瞪口呆的看着姜婉打开虚掩着牢门，招手叫她进来。
    她一边进去一边追问：“你怎么没有被关起来？”
    “刚才秦王妃过来，可不得坐一坐，她走了，牢门又没有关上。”姜婉扶着她上床去，并放下床帘。
    转身刚坐好，外面传来铁门被推开的声音。
    很快，吕立出现在眼前，看了眼没上锁的牢门，又看了眼放下的床帘，笑着道：“看来少夫人在天牢过得不错，四娘多虑了。”
    “是四娘叫你来的？”姜婉放心了。
    吕立推门走进来，在姜婉对面坐下，回道：“自然不是，是我看着她为了你得罪太子和郑家，又和侯府闹翻，秦王妃还扣住秦王世子不许插手，我实在不忍心，找了机会进来看看你。”
    姜婉笑道：“吕大人果真好本事，秦王妃都得见缝插针找机会，你直接就找到机会，旁人真是羡慕不来。”
    吕立笑着摇头：“顾少夫人也不用和我打机锋，我进来是有一件事想告诉你，文国公病了，据说是染上了花柳病，老国公将他打得半死。”
    沉默良久， 姜婉和他四目相对：“你不会要告诉我，姜妍在文国公府吧？”
    “我可什么都不知道，徐四奶奶按照永宁伯府的意思，在庄子上养病呢。”吕立说完，眼神渐渐蒙上一层寒霜。
    见他这个反应，姜婉完全确定这次的事， 姜妍肯定不是主谋，也参与了策划，只是至此牵连进来的人很多，稍微有些纰漏。
    比如宝姨娘和郑国公的口供不完全一致，文国公向来不重女色，居然得了花柳病，消息还没有瞒住，被外人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