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王接着说：
    “当我找到他时，他被人挖去双眼，只留下两个黑漆漆的眼眶。割掉舌头，只能发出不明的呜咽声，砍断四肢，只露一个头在外面，整个身体都放在一个瓦罐里。”
    “我刚见到他，根本不敢认，直到我提起永璋的名字，他激动的发出，不像人类可以发出的怪叫，我才敢肯定，这就是小春子。”
    “关如月，你知道吗？”晋王眼里终于有了一些不一样的神采，不是沮丧，不是消极，而是深深的绝望：
    “我问过天机阁主，永璋近身伺候的人除了小春子，无一人活在这世上，那人是有多忌惮永璋，多么害怕翻案，才会把事情做得如此狠绝，就连小春子都成了这般，和死了，有何分别！？”
    听完晋王的描述，关如月沉默了，她明白晋王的颓废，不仅仅是被小春子的惨状震惊，更是为三皇子、为孝敬皇后报仇希望破灭的绝望。
    如月沉思良久，突然眼里闪出一丝光芒，抓住晋王冰凉的手，有点激动的问道：“刚才你说小春子，可以听到声音，还能作出反应？”
    晋王茫然的抬起头来，点了点头。
    关如月语气里全是兴奋：“你安排我和小春子见面，我有办法让小春子开口。”
    晋王满腹疑虑，眼神里满是将信将疑：“你说的是真的？”
    关如月收回手，双手交叉环抱，眼神里带着自信，语气里带着骄傲：“你不相信我？”
    关如月带着碧桃前往报国寺，碧桃全程紧张，时不时的向车窗外看去，和上次的雀跃完全不是一个神态。
    关如月拍了拍碧桃的肩头，让她不必如此。碧桃嘴里是答应了，还是打起十二分精神注意马车外的情况，生怕再出一点意外，好在一路无事。
    关如月进入寺庙，上过香，就发现晋王的护卫昌平，在隐秘处一闪而过，关如月立刻心领神会，带着碧桃快速跟上，七弯八拐，来到一处偏僻小屋。
    昌平正守在屋外，见关如月跟来，拱手行礼：“平阳郡主，我家主子在屋内等候。”
    关如月示意碧桃在外等候，便悄然进屋。
    进到屋内，看见晋王点头示意。晋王又将如月带往内室，转动墙上的一个烛台，一个密室赫然呈现。
    关如月有些吃惊：“你和天机阁主，何时关系好成这样，在报国寺给你一间屋子藏人不说，还有一个密室。”
    晋王并不说话，只是带着关如月往里走去，走过黑暗的通道，一间暗室出现在眼前。
    昏暗的灯光下，一方桌子上摆放着一个破旧瓦罐，露出一颗惨烈的人头，晋王以为关如月会被眼前的景象吓住，但看她波澜不惊，脸色凝重。
    晋王幽幽开口：
    “我本来想将小春子安置在有阳光的房间，但是小春子常年不见天日，阳光反而会刺痛他的皮肤。想将他与罐子剥离，但最终作罢，一则怕不小心伤了他，二则脱离了罐子，小春子只能躺着。”
    关如月轻轻点了点头，靠近小春子，轻声说道：
    “小春子，你可以听见我说话吗？可以的话，你发出些声音，给我一点反应。”
    小春子，呜咽出声，嘴里发出啊，啊的声音。
    关如月见状，继续：“小春子，我们找到你是为了当年三皇子坠马一事。”
    听到提到三皇子，小春子立马激动的晃动起来身子，哪怕已经没了手脚，嘴里发出骇人的声响。
    关如月用手扶住瓦罐，柔声说道：“小春子，我知道你委屈，有冤情，你想告诉我们，不然这么非人的折磨，你不会坚持到现在。”
    小春子艰难的晃着脑袋，似乎在同意如月的说法。
    关如月看到小春子的反应，心里宽慰，实在没有想到和小春子的沟通如此顺利。
    晋王在旁不解：“小春子听到声音，是可以做出反应，但他不能说话啊。”
    关如月从怀里，抽出一本千字文，在晋王眼前晃了一晃：“这就是小春子的嘴巴。”
    晋王更是疑惑，关如月也不过多解释，只是翻开千字文，对着小春子说道：
    “小春子，我现在开始念千字文，一个字一个字慢慢的念，如果哪个字和三皇子坠马案有关，你就给我反应，可以吗。”
    小春子短短的发出两声以示回应。
    关如月抬眼给了晋王一个，现在可明白了的眼神，翻开千字文，首先第一个字说的就是马字。
    小春子激烈的给这回应，关如月想了想，又试探的说出梅妃两个字。
    小春子听到“梅”时本来还张开嘴巴，但是等到听到关如月说出“妃”字，却不再动了。
    关如月和晋王对视了一眼，心里嘀咕，难道小春子并不知道，此事是梅妃下的手。
    关如月和晋王都陷入了沉思，关如月用手托住下巴，思量许久，突然问道：“三皇子出事那会梅妃是什么品阶。”
    晋王回想片刻回复：“嫔，那会梅妃还是梅嫔。”
    晋王话语刚落，小春子激烈的摇晃起来身体。
    如月眼里都是兴奋：“看来方向没有错，就按照这样来，我们总能知道真相。”
    晋王和关如月就这样，捧着千字文，一个字一个字的和小春子念着，一点一点的拼凑。
    不知道过了多久，得到了两个有效字：钉，掌。当年的事件在关如月和晋王心中有了一个初貌。
    晋王和关如月从密室里退出，不打扰小春子休息，两人心情都异常沉重。出了密室两人才发现天已黑。
    关如月吩咐碧桃向寺庙讨要一间厢房，今日就不回府了。
    关如月看出晋王的难过，故作轻松的说：“几年没见，你酒量可有长进。”
    晋王看了一眼关如月：“在这？寺庙，你要喝酒？”
    关如月一脸憨笑：“报国寺后山有一处凉亭，平日无人前往，我们在那里小酌如何。”晋王心中苦闷，没有再拒绝。
    一坛子酒，两个人，伴着冷冷的月光坐在凉亭内。
    晋王一看，埋怨起来：“这个昌平，怎么办事的，连一个碗都没有，怎么喝。”站起身来，欲去寻昌平。
    关如月抬起手，拦住晋王，让他坐下，自己坐在他对面：“拿什么碗，用不着这么矫情，在塞外，我们不就这么喝的吗。”
    关如月说完，直接抱起酒坛就往嘴里倒，大口大口的喝下，用手擦过嘴巴，由衷的赞叹：“好酒！”又把酒坛递给晋王：“来，喝。”
    晋王看着如月递过来的酒坛有一瞬间有点恍惚，好像又看到在塞外和自己称兄道弟的关如月。
    晋王接过酒坛子，也大口的喝了起来。
    关如月看晋王完全放松下来，这才开口：“如今已经知道，是梅妃命人在三皇子所骑马匹的马掌做了手脚。”
    “竟在马前掌指缝之间钉入长钉，马匹若只是走路，疼痛感不强，故看不出来有异。”
    “一旦飞奔起来，长钉深入马掌心，因为前掌疼痛，马匹就容易扬起前蹄，导致三皇子坠马。”
    晋王明白关如月分析的很对，脸色的愁苦更深了：“那又怎么样，这些只是我们的猜测，能拿的出来真凭实据吗？难道把小春子带到父皇面前？简直天方夜谭。”
    关如月直直的看着晋王，声音清亮：“你可有想过，梅妃为什么要害三皇子坠马，为何要取孝敬皇后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