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昭今日没有去南城兵马司。
一大清早，他便进了内城，去卫龙山庄找帮助。
赵幼朗不好查。
他不是朝廷官员，想要查他的生活习惯和人际关系信息，只能靠自己。
葛小桓主动揽下了这个活。
卫昭选择去卫龙山庄碰碰运气。
负荆盟一案，执剑人没少给线索。
尤其是那个黑衣男子。
要是他现在能出来，直接告诉自己赵幼朗有什么问题就好了。
当然，卫昭也知道，这不可能。
不是黑衣男子不可能出现，而是黑衣男子未必知道赵幼朗的底细。
执剑人与朝中官员势同水火。
他要是知道赵幼朗在做什么，早就动手了，根本等不到自己去查。
外界怎么看自己和执剑人的关系，卫昭眼下还不在意。
一个兵马司副指挥使，接触的人以百姓商人为主，想要影响朝中大员，中间还隔着一层牛鬼蛇神呢。
接触到赵幼朗，纯属意外……
卫龙山庄还是老样子，大门没有人。
到了前厅，卫昭熟悉的虎奔不在。
山庄前厅值守，每月换一位千户。
虎奔是杜伏威的手下，进入七月，便不用待在这里。
见卫昭到来，前厅马上有人去通传。
不多时，钱满贯出来了。
“卫公子，稀客啊，几天不见，你又变英俊了。”
“哈哈哈，老钱，我就爱听你说话。”
“既然爱听我说话，不如就此留在山庄？”
“那还是算了，甜言蜜语天天听也腻。”
钱满贯哈哈一笑，“卫公子今日到此，又想查什么？”
“还是老钱懂我。查一个人的信息，不知道你们这里有没有。”
“哦？是哪位官员？”
“不是官员，是官员之子。”
钱满贯拍着肚皮，一脸忧愁。
“官员家眷的信息，五院倒是也有一些，怕是没有卫公子想要的。”
“没关系，我是来碰运气的，有了最好，没有也没关系。”
钱满贯带着卫昭，去了乾坤大院。
五院卫昭已经很熟悉了。
报上赵幼朗的名号，不大一会儿，有人送上一本小册子。
卫昭瞅了一眼封面，上书五个大字。
蓟州清吏司。
小册子中记载的信息，是蓟州清吏司的人。
卫昭没用多久翻完了。
与赵幼朗相关的记载不多，只是说他和几个公子哥，跟齐王走的很近。
赵幼朗的父亲，蓟州清吏司郎中，属蓟州李氏一系。
齐王是乾佑帝的第七子，母亲宁妃，出自蓟州李家。
卫昭看完之后，就一个印象。
整个蓟州清吏司，都被蓟州李氏的人把持。
中午，在卫龙山庄吃过饭，他准备回南城兵马司。
离开前，钱满贯拿出两样礼物。
骏马一匹，凉州大宛。
宝剑一柄，剑名幽影。
卫昭大喜，他一直想要匹马来着，花钱买吧，穷，买不起。
宝剑倒是不怎么需要。
钱满贯劝卫昭收起来。
“卫公子，你知道这把剑的来历吗？”
“你既然问了，我很想听一听。”
“是一位姓周的前辈所留，卫公子最好能收下。”
周？
“周亦白的佩剑？”卫昭脱口而出。
“卫公子好记性。”
巨鲸帮的半壁江山，是周亦白和这把剑砍出来的。
给自己是什么意思？
老钱知道幽冥斩魂剑剑谱在自己手里？
卫昭盯着钱满贯两只眼睛，像是要看出端倪。
“哈哈哈，卫公子，你别这么看我，我会脸红。”
“你可拉倒吧，我就没见过比你脸皮更厚的人。两样礼物我很喜欢，就不跟你客气了。”
“这本来就是给卫公子准备的，即便你今日不来，过几日也会送到你手里。”
“帮我谢谢你们那位喜欢穿黑衣服的人，我走了！”
卫昭跨上骏马，离开卫龙山庄。
钱满贯目送他消失在长街尽头。
“老萧，你怎么来了？”
“看看他。”
“怎么样，卫公子很不错吧，和他很像。”
“没看出来，他没有卫昭这般轻佻。”
“轻佻？你以为谁都应该跟你一样，板着个脸才正常？”
“他说的黑衣男子是谁？”
钱满贯摇了摇头，“不知道，应该是大掌柜安排的七院哪位。”
“七院那几位，没有哪个喜欢穿黑衣。”
“七院那些人的想法可不好猜。就像红鸾，非要暗中观察卫公子。”
萧肃沉默，也是看着卫昭消失的地方，才缓缓道：“执剑人的年轻人越来越少，尽剩下我们这群老家伙。”
“只是挑人，执剑人的挑选范围很广。但今时不同往日，我们和五姓七族斗了三十年。就像两个剑客，你一抬手，他就猜到你要出什么招。”
执剑人的问题，钱满贯知道，萧肃自然也知道。
大雍朝臣更替，都掌握在五姓七族手中。
执剑人不是没有尝试在文臣武将中安插自己的人。
可是那些人，有人一辈子得不到升迁，有机会升迁的，又被排挤出权力核心，逐渐淡化成边缘人物。
好不容易过了前两关，还得防备暗杀利诱。
执剑人在这方面，先天劣势。
就算有陛下撑腰，依然无法正面对抗文官群体。
治理天下，依然要靠这群读书人。
杀一批，换一批，用不了多久，便会走上老路。
而下手太狠，各州地方势力便会蠢蠢欲动。
乾佑十年，燕回山大战就是例子。
唯有一点，萧肃始终想不明白。
为什么喊着为民请命、嫉恶如仇的青年，一旦踏入官场，鲜有人能保持那份初心。
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被同化，投入五姓七族怀抱。
三十年，整整三十年。
从未有过例外。
至于卫昭，负荆盟余孽的案子，他出力不少。
能破案，还是靠大掌柜给的白家信息。
他萧肃是看不出来卫昭有什么长处。
大掌柜甚至会把那枚令牌给他。
唉！
如果令牌的主人还活着，该有多好！
“走吧，指挥使大人，太子那边的事情，还得我们头疼呢。”
钱满贯拉了萧肃一把，两人进了山庄。
……
卫昭原计划要回外城。
有了钱满贯送的大宛，他改变主意。
下午时间，他要去一个想了很久，但一直没时间去的地方。
绿云湖畔，沈府。
沈府不在京城内，而是城西外不远。
午后，卫昭牵马走在湖边。
绿云湖碧波荡漾，湖畔绿树成荫，湖面凉风习习。
这地方，是个夏日傍晚带女朋友散步的好地方。
午后，还是太热了。
卫昭听着蝉鸣，远远就看见沈府大门外的热闹。
沈府大门外一条石板大路，像是繁华的街道。
摆摊的都是附近村民。
也有自称是沈府出身的郎中在此为人诊病，不知为何，沈家的人从来都不阻止，默许了他们的行为。
但想要进沈府，让沈家人亲自看病，得下一番功夫才行。
谁也不知道沈府选病人的标准。
到了沈府大门外，卫昭皱起了眉。
两边墙根是形形色色的人。
躺着的、站着的、靠墙的、乘马车的……
有人一动不动，有人四处乱动。
有人一声不吭，有人哀嚎不断。
这些人无一例外，都是来沈府，求一个活命的机会。
空气中的气味，到这里也让人想捏鼻子。
卫昭牵着马，准备上前敲门。
忽然，他头一低，有人把手放在他的脚面。
“大人，求求您，带我夫人进府。”
卫昭双眼大睁，这人好快的速度。
他察觉有人接近，一低头，人已经到了脚下。
男人穿着破旧的短衫，头发凌乱，浑身上下都是土。
像是刚在土里面打了个滚。
这人至少也得是个八品高手，怎么混成这样？
带他夫人进府？
卫昭往他身后看去，一辆板车上，坐着名女子。
戴着斗笠、黑色面纱，看不清容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