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在宋婶子家吃过早饭，樊清一借了她家喂猪的剁菜刀。
    拿干草包严实了，放在背篓最下面。
    又铺上厚厚的草垫子，把小珊瑚放进去，最后封口。
    背篓缝隙透光又透气，一点不用担心孩子被闷到。
    宋婶子夸她手巧，又很不放心。
    “要不，我陪你走一趟？你一个人……我怕你斗不过他们。”
    “不怕，婶子。”
    樊清一轻拍了一下背篓底部，“我是去跟他们讲道理的，不是去打架的。”
    宋婶子好笑，“你跟不讲理的人讲道理……”
    樊清一也笑，“讲不通的时候，我就把刀拿出来，他们不看我的面子，总要看菜刀的面子吧？”
    宋婶子看着她，一脸哭笑不得。
    “小心些，别伤到自己和孩子。”
    樊清一乖顺点头，背上背篓出发了。
    宋婶子带着姐妹俩送她。
    直送出村子，看着背影变成黑点，宋婶子重重叹了口气，拍了拍双胞胎的肩头。
    “阿璃，珠珠，回去了。”
    李琉璃摇头，“宋奶奶，我们不回去了，我和珠珠今天进山，先前设的陷阱没抓到兔子，我们去山上看看。”
    “你们两个女孩子……”
    宋婶子皱眉，“不行，太危险了。”
    “可是我和姐姐以前就一块进山啊。”
    李珍珠歪着脑袋，对宋婶子笑，“我妈刚生完小妹妹吃的兔子，是我姐抓的，鸟蛋是我爬树掏的。”
    宋婶子噎住。
    看着两个还不到自己胸口的女孩，她心里又酸又涩。
    “你爸给你们留了钱，不需要你们再进山找吃的了。”
    李琉璃仰着头看她，“宋奶奶，我爸一走就要大半年，我爸留下的钱要给妈补身子，花完就没了，我们找到吃的，就能省下一顿饭钱，让我妈多吃一顿好的，这样小妹妹也有奶吃。”
    “阿璃啊……”
    宋婶子神情复杂，“你才十岁，也太懂事了。”
    李琉璃弯眸笑，“我是大姐嘛。”
    宋婶子疼惜的摸摸她的头，“好孩子，让你成然哥陪你们去，成然……”
    “奶。”
    听说可以上山，宋成然兴奋的涨红了脸，朝姐妹俩腼腆一笑，跑回去拿了把小弹弓。
    “看好两个妹妹，就在边上，别往里面去。”
    李珍珠盯着宋成然的弹弓看了好一会儿，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没说，侧眸去看李琉璃。
    李琉璃朝她轻轻摇了摇头。
    三人结伴进山，宋婶子提着一颗心，不时出来朝山上张望两眼。
    ……
    另一边，樊清一走了两个小时才到樊庄儿。
    远远就瞧见村头那棵百年枣树下，围着坐了不少人，直直看着她。
    樊清一的脚步越走越慢，脚趾抠抓着鞋底，心里那股要与人说话的恐慌像大海的狂潮，冲击着她。
    她深深吸气，用力回想昨天与村里那些妇人说话时的状态。
    走到跟前，先屏气凝神，看树不看人，张嘴叫人，“叔伯、婶、婶子大娘们，在唠嗑呢？”
    “这不是街坊家的清一丫头吗？怎么这会儿回来了？”
    “你后妈昨儿个还摆你理，说你嫁出去这么多年，逢年过节也不见你孝敬，他们白养活你了……”
    “你弟亲事黄了，你后妈这几天四处卖你的赖，你回去可小心着点儿。”
    樊清一慢慢稳住了心态，耳朵里也能听到他们带着关心的提醒，笑着道谢。
    “这孩子，瞧着倒是没以前那么害怕人了。”
    “可怜哦，小时候多机灵一孩子，愣被后妈后爸养成了那副鬼样子。”
    “有后妈就有后爹！谁会真心疼爱前婆娘的孩子？没养死就不错了。你们不知道吧，就柳树村，一个女娃子天不亮被后妈撵去河边洗衣服，掉河里没人知道，一天了晚上了，后妈收衣服才发现女娃子没回家，找了几天，在下流找到了女娃子的尸体，脸都泡肿了……”
    “我的老天爷，这可是缺了大德了。”
    “谁说不是……”
    一群人唏嘘着目送樊清一进了娘家院子，都觉着这女娃这一趟要吃苦头了。
    “你回来干什么？”
    樊清一与后妈生的弟弟樊守礼差点撞到，樊守礼皱眉啐了声，“晦气。”
    越过她，就要往外走。
    后妈王秋菊从堂屋冲出来，叫着，“樊守礼，那是给你娶婆娘的钱，你可不能再拿去赌了。”
    看到樊清一，她愣了下。
    樊守礼抬脚朝外走，后妈跺了跺脚，突然喊了句，“你姐几年没回娘家，回来肯定带孝敬我跟你爸的钱了。”
    樊守礼脚步一顿，扭头看樊清一。
    樊清一微垂眸子，“我没钱。”
    “她有，她肯定有！她背着这么大背篓，里面肯定有……”
    后妈去扒背篓，樊清一担心她碰伤小珊瑚，往一旁退了两步。
    “你看，她躲了，没钱她躲什么！”
    后妈这么说，樊守礼反倒信了几分，不走了，叫樊清一打开背篓，把钱拿出来。
    樊清一没搭理他们，往院子里走，“我爸呢？”
    “不知道死哪喝酒去了，……”
    后妈给儿子使眼色，想要自己动手。
    “里面有刀，剁猪……用的刀。”
    菜字说的轻，不算说谎。
    后妈脸色微变，迅速缩回了手。
    樊清一从容放下背篓，打开上面的盖子。
    母子俩迫不及待凑过去，与啃脚丫的李珊瑚视线对了个正着。
    李珊瑚，“……”
    【哪来的黑山老妖？！啊，还有个猪精怪！】
    樊清一嘴角微翘，又忙压下去。
    后妈皱眉，没好气的瞪樊清一，“你弄个女娃子在背篓里干甚……”
    话说一半顿住。
    “这你生的？”
    樊清一嗯了声，垂着头把小珊瑚抱出来，“我女儿珊瑚。”
    “你又生了个丫头片子！”
    樊守礼连连啧啧，一脸的嫌弃，“也不知道李文风看上你哪一点了，肩不能挑手不能提，连个儿子都不会生……”
    【嘴巴这么臭，是刚从茅房吃屎出来吗？】
    小奶音为亲妈打抱不平，樊清一眸底漾开一抹笑意。
    “我看呐，你就只有生闺女的命。”
    后妈在一旁附和，眼中满是精光算计，“不如趁年轻，勾住李文风，让他把挣的钱都给你，你拿回来给你弟弟！”
    “对对对。”樊守礼眼睛一亮，连连点头。
    “我为什么要把钱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