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多长时间，纺织厂的下工铃声打响，三三两两的工人从厂里出来。
    有的沿着门口朝左右两边走，有的穿过马路来到路对面。
    一群人中混进去几个没穿工装的人，大摇大摆的进了樊清一的饭馆儿。
    老熟客进到里面主动排队，笑着跟樊清一打招呼，报菜名，一边把算好的钱自己投到放钱的木箱子里，再数出来找的钱，扬手给樊清一瞧。
    “樊嫂子，钱我放里面了，找零三毛。”
    刘斐斐拿着勺子盛免费送的番茄疙瘩汤，一碗一碗飘着青菜和香油放到桌子上，瓦罐旁还放了醋、辣椒油、香菜、葱花和蒜黄。
    “大伙儿根据自己口味放调味儿啊。”
    有个没穿工装的矮个男人装模作样的把手塞进木箱，从里面掏出一把毛票，抽了几张就往自己口袋里塞。
    “诶，你这人……”
    后面有熟客看见，眉头一皱上前制止，“你给钱了吗你，怎么还往回掏钱！”
    不少人顺声看过去。
    矮个男人挣了下没挣开，啐了熟客一声，“谁说老子没给，老子刚给的是十块的……”
    樊清一看过去，直接拆穿他。
    “我这木箱子放的都是给客人找零的毛票，没有十块的。”
    她这饭菜实惠，价格便宜，所以工人来带的钱也多是一块两块的。
    “你说没有就没有？我说就有。”
    “嘿，你这人不撞南墙不回头是吧？”
    “我都看到了，你手里根本没钱，你是空手掏进去的！”
    “老子就放钱了……”
    “还嘴硬！”
    “ ……樊嫂子，把木箱子打开，锤死这狗日的！一顿饭钱也好意思赖着不给，真他娘给咱纺织厂丢人！”排在后面的熟客大声喊。
    矮个男人的同伴瞪了矮个男人一眼，从自己兜里掏出十块钱，“这是我们三个的饭钱，我排他后面，他先拿找的零钱，我后付……”
    这解释怎么听怎么牵强，同伴说到最后已经放弃挣扎了。
    樊清一嗯了声，看了眼那人手里的钱，“那他拿少了，你们三个人最多三块钱，他才拿了四块，还能再拿三块。”
    说完，朝木箱子示意了一下。
    同伴挤出一抹笑，把十块钱放进木箱子，推了那人一把，“再拿三块钱出来。”
    矮个男人瞪了樊清一 一眼，又拿了三块钱出来。
    被同伴一把抓走，连带他刚拿的四块，一起塞到了自己裤兜里。
    矮个男人脸色又黑又臭，被同伴低声警告，“忘了我们是来干什么的了？ 你眼皮子还能再浅点吗？！”
    “我……”
    “闭嘴！给老子老实点。”
    矮个男人悻悻的收回了手，瞪了樊清一和那个多管闲事的熟客一眼 。
    熟客切了声。
    径直掏出一块钱塞进木盒子，再从里面拿出该找的零钱，在他眼前晃了晃，“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懂不懂乡巴佬？”
    矮个男人的脸色又臭又阴沉。
    打了饭的围着取暖的炉子绕了一圈，一边吃饭唠嗑一边跟樊清一提要求，“樊嫂子，这屋里还是冷，再弄俩暖炉吧。”
    樊清一朝他们那边飞快看了眼，垂下头说好。
    食客们眉开眼笑，夸樊清一的饭菜好。
    “嫂子可别怪我们前些天不去捧场，实在是天冷，都想吃口热乎的……”
    “……以后我就认准樊嫂子的小饭馆了，要是再有点小酒，这下了班我也想来这喝两口。”
    有人起哄，“是啊樊嫂子，以前门面不好做两摊生意，现在有门面了，把晚上那顿也给我们安排了吧？”
    不少人跟着应和。
    “是啊，嫂子做菜好吃，就是不在这吃，打上一份带回家，那也要得。”
    “……就是这个意思！我家那口子尤其爱嫂子做的东坡肉，让我见了这道菜，无论如何都要给她带回去一份。”
    “哈哈，我老娘也最爱这道，香而不腻，肥肉吃到嘴里只有享受，老太太喜欢的不得了……”
    一群人有说有笑，樊清一 一边忙活，一边抽空应和他们两句。
    小饭馆儿的气氛又热闹又舒服。
    刘斐斐听着也很乐呵，免费的疙瘩汤一碗一碗的送，她都担心一一姐这样卖东西挣不到钱，但偏偏她几个月手里就攒了千把块钱。
    比纺织厂的工人还能赚钱。
    “小菜自己夹，酸豆角三根，酱黄瓜四块，咸鸭蛋跟麻酱鸡蛋拿半个还是一个，根据自己买的饭菜拿……”
    有熟客认出她，连声哎哟，“这不是……”
    刘斐斐笑着朝他们做噤声状。
    熟客果然不说了，但脸上的笑容立刻就变得浓烈又真挚，要接刘斐斐手中的汤勺，“使不得使不得，我自己来自己来，哪能让您……”
    “我怎么了？”
    刘斐斐敲敲瓦罐，“我也是这饭馆儿的老板，你们花钱买吃的，我给你们盛汤，哪里使不得了？”
    “你也是老板？”
    熟客看她一眼，又去看樊清一，“你跟樊嫂子……”
    “我姐，异父异母的亲姐。”刘斐斐笑眯眯的介绍，没有半分遮掩的意思。
    熟客，“……异父异母？亲姐？”
    刘副厂的闺女？
    可这樊嫂子姓樊啊？
    婆家……姓李吧？
    这关系……不行，他得捋一下。
    刘斐斐忍不住笑，盛好汤递给他，熟客恍惚的接了，机械的放了小葱花、醋、辣椒油，端着回座位。
    低头喝了一口，“嘶。”
    烫死他了。
    回过神，他又去看刘斐斐，再看樊清一。
    别说，这俩人笑起来越看越像。
    那只有一个可能了……
    想到这个可能，男人的眼珠子险些瞪出来。
    乖乖。
    刘副厂居然有私生女！
    刘斐斐可不知道这人居然脑补出来这样一个结果，她瞧着队伍快排出店外了，别提多替樊清一高兴。
    人越多，一一姐卖的就多，赚的就多。
    说笑议论声中，忽然传来一个男人的惊呼，“兄弟，你怎么了……”
    店里顿时一静，众人顺声望去。
    就见偷钱的矮个男人抱着肚子躺在地上，脸色发白，额头冒着大颗大颗的汗珠。
    “大哥，我肚子、肚子好疼，这饭菜、菜里……有毒。”
    “什么？饭菜里有毒！”男人大喊一声。
    几个一边扒拉饭菜一边看热闹的熟客，皱眉啊了声，“又来？”
    “这臭婆娘肯定恨我刚才拿了她的钱，下毒害我！”矮个男人大叫。
    男人神情微变，手底下掐了矮个男人一把，“别乱给自己加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