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
    姜梨刚进家属院，瞬间察觉到了气氛不对，就类似于那种风雨欲来，也不准确，就是莫名的压抑。
    走了一会，看到一个眼熟的人：“严参谋长？”
    严参谋长胡子拉碴，瘦的眼窝都凹陷下去了，头上还裹着白纱布，跟当初初见的那个玉面书生天壤之别。
    他转头的那一瞬间，姜梨的心重重一跳，那是怎样的一双眼睛，漆黑如墨，古井无波，像是丢了魂一般。
    “是小姜啊？”嗓音粗粝，听的人起鸡皮疙瘩。
    姜梨一连串的问题就这么堵在了嗓子眼里，看着严参谋长冲她打了招呼，然后快步走了。
    他瘦了很多，军装空荡荡的罩在他身上，看的人鼻子发酸。
    目送着他的身影消失，姜梨收回视线，继续往家属院里面走。
    越走她越沉默，家属院里零星几个人家门前挂了白布，她当然知道那是什么意思。
    回到自己家，看到隔壁门前挂着的白布，她猛地停住脚步，
    张参谋！
    不知怎的，眼泪夺眶而出！！
    突然就理解了，哪有什么岁月静好，不过是有人替她们负重前行。
    霍卿衍死的时候，她没什么感觉，因为这个人只存在于她记忆里，没有真切接触过。
    但张参谋不一样，那样一个严肃但鲜活的人...
    听着隔壁传来的哭嚎声，姜梨跟被定在原地似得，脚步沉重的迈都迈不开。
    “小姜。”秦婶子从家里出来：“盛楠姐妹在我家呢，你别担心。”
    “哦，好。”姜梨说话，被嗓音里的哽咽惊呆了。
    她一直以为，自己是个冷情的人，自从父母死后，在二叔家的那些年，心智早就被磨炼的异常冷漠。
    可现在又是为什么？
    或许是为了张参谋在家的时候，她家的水缸从来没空过？
    或许是张参谋有空的时候，跟儿子来她家比赛劈柴？
    还或许是，以前看到张参谋肃着一张脸给平安糖的样子？
    良久。
    她把自行车放下，换上素净的衣服，去了隔壁。
    隔壁堂屋里，方芸和张大娘哭的几要昏厥，立文三兄弟哭喊着爸爸，涕泪声声，满屋的悲戚扑面而来，冲击的姜梨眼泪不停。
    她上前，帮着杜嫂子扶起方芸，听着耳边传来的杜嫂的劝慰，她默默不语...
    那一天，是家属院里最混乱的一天，那一天，整个家属院的上空都笼罩着一层阴霾，那一天，家属院的哭声不绝于耳。
    好长时间一段时间，姜梨都拒绝再去回想那一天。
    那一天过后，家属院里一下子就静了下来。
    晒太阳闲聊的，拌嘴吵架的身影消失在了家属院里，就连小孩子们，放了学也不在外面吵吵闹闹了。
    事情过后几天。
    方芸找上了姜梨。
    短短几天，她都已经有白头发了，整个人苍老了许多。
    姜梨给倒了杯水：“芸姐。”
    方芸强扯出一个笑容来：“小姜，嫂子想找你帮个忙。”
    “你说。”
    方芸捧着杯子：“你家是市里的，能帮我找个房子吗？不用太大，两间房就够，最好是有个小院子的。”
    组织上给她安排了个工作，不过是在市里的纺织厂，是好单位，她一进去就是正式工。
    去市里工作，家属院这边就住不得了，一来一回太远了，耽误许多事。
    而且，老张走了，家属院里的房子也得收回去，她也不打算回老家了。
    在这边老张的战友都近，有点什么事也能找得到人。
    “行。”姜梨一口答应下来：“我帮你找找。”
    她要是找不到就找花婶儿，她门路可广。
    得到肯定的回答，方芸就回家了。
    下午。
    姜梨就去了市里。
    “三妮儿。”姜老太太看到她招招手：“来的正好，包子刚出锅，你尝尝？”
    姜梨也没客气，小心捏了个包子，咬了一口，看向姜秀姜珠两姐妹：“珠儿的脸好多了。”
    洪医生真厉害！
    姜珠腼腆的笑了笑：“姜梨姐。”然后给姜梨拿了个凳子：“你坐。”
    姜秀给倒了杯水，然后又去帮姜父和姜老太太忙活了。
    “姜梨姐，今天怎么没带盛楠一块来？”经过一段时间的调养，姜珠的脸好多了，性子也开朗了些。
    “盛楠在家写作业呢。”姜梨摸了摸姜珠的额发：“等明天我带她们来跟你一块玩。”
    “好。”
    吃完了一个包子，她才把自己的来意说了：“奶奶，爹，你们知道哪里有房子出租吗？”
    姜老太太：“你打听这个干嘛？你要租房？”
    “不是我。”姜梨摇摇头：“是家属院的一个嫂子。”
    她三言两语概括了一下事情，然后说：“最好是安全一点的，带个小院子的，房租也不能太高。”
    寡妇门前是非多！
    更何况是一个女人带三个孩子，独身在外安全最重要。
    要不她为什么一直住家属院，就是为了安全省事。
    这要求，听得姜秀都忍不住嘴角抽抽。
    “你当你奶是神啊？”姜老太太白了她一眼：“这么多要求，你找别人去吧，我是找不到。”
    姜梨摸了摸鼻子：“那这样，价钱可以适当的提一提，还是安全最重要。”
    “这还差不多。”姜老太太哼了一声：“赶明我寻摸寻摸去。”
    姜梨就知道，她们老太太有自己的交友圈，比找房管所好使多了。
    拜托完奶奶，她又去拜托了一下隔壁花婶儿，租房子嘛，就是要货比三家，毕竟有可能是常住的。
    姜奶奶和花婶儿也果然很给力，没过几天，就通知姜梨有了眉目。
    姜梨当天晚上就去了张家，“芸姐，你托我找的房子有眉目了，你明天有空吗？我带你去看看？”
    “有空有空。”方芸站起来，身体单薄的厉害：“麻烦你了啊，小姜。”
    姜梨摇了摇头，最后走的时候，还被张大娘硬是塞了一碗豆腐。
    次日。
    姜梨带着方芸和张大娘娘俩去了市里。
    与此同时，姜老太太也在等着了，双方一会和，没有多余的闲话，直奔主题。
    根据姜梨的意见，这几天姜老太太总共筛出了三套房子。
    本着就近原则，她先带人去的第一家，那是个楼房，两室一厅，附近就是江师大，里面住的大多都是老师，安全上绝对没有问题。
    房子在一楼，虽说没有小院子，但出入也方便，就是租金有点高，要四块钱一个月，里面还什么家具都没有。
    方芸看过以后很满意，尤其是周围住的是老师，但是一听房租就打了退堂鼓。
    她纺织厂的工作，一个月才二十三块钱，要是租了房，每个月就要拿出八分之一来付房租，她承受不起。
    像是看出了方芸的为难，姜梨出声解围：“奶，咱先看看别的？这个就先保留。”
    说句公道话，这房子真不错，搁后世就是学区房，她摸了摸下巴，寻思改天问问奶奶这房子卖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