柜员疑惑地拿过报纸，读了两遍才确认有这件事。
    “我们没有接到这个通知，你们等一下，我去问问领导。”
    过了一会，一个副行长跟着柜员走了出来。
    “同志，我刚才给总行打过电话，他们说确实有这件事情。”
    这种个人兑换业务，银行没有办过，所以特别谨慎。
    “是可以兑换吧？”苏觉晓笑着问。
    副行长点了点头，把苏觉晓和苏志远兄妹俩领到了后面的一个办公室里。
    总行那边的意思是，国库券允许个人卖给银行，但是每个银行要根据自己实际情况处理。
    说白了，就是有的银行没那么多钱，要是老百姓都来挤兑，银行可受不了。
    副行长表情严肃，先问了苏觉晓一些基本情况。
    “你们想来兑换多少国库券？”
    “副行长，这里一共是两千五。”
    苏觉晓看出来，副行长有些不愿意办理这种业务，但政策都登报了，这个业务不办也说不过去。
    副行长一听只有两千五，脸色缓和了不少，这点小钱没问题。
    “小同志，你知道这个兑换价格是多少吧？”
    苏觉晓笑着点点头，那天她看完报纸后，研究了好几遍政策，通知里写着，银行收回的价格不能小于面值。
    “那好，你们去第一个柜台那里办吧，我去和那个同志说一声。”
    兑换的过程十分顺利，副行长一直跟在旁边看柜员操作。
    最终银行兑换的价格是108元。
    苏志远看着银行给出的价格，下巴都要惊掉了，一百块就能赚28元，现在除去两千块的本金，他们跑了这么一趟，就赚了七百块。
    这比他上一年班赚的还多。
    “晓晓，一百零八？”
    苏志远小声问道，他现在手心直冒凉汗，这比过去的投机倒把，黑市交易还要赚钱。
    “对，大哥。”
    看着柜员从栅栏里递出来的2700块，苏志远才相信，小妹说的收国库券这条路是真的。
    都办完之后，苏觉晓忙和副行长道谢。
    “谢谢您，这么快办完。”
    谁知副行长笑着说道：
    “我还得谢谢你，要不是你，我们都不知道这个政策，看来还是我们学习太少。”
    人都是无利不起早，副行长看得出来，这两位来换国库券的同志赚了不少钱。
    要不是他碍于自己的身份，真想也跟着去倒卖点国库券。
    “刚才给总行打电话，你们还真不是第一个来问的。
    早上就有一个男同志，也是拿着报纸去的另一个银行，问了一样的事情，你们都是聪明人啊。”
    副行长意有所指。
    苏觉晓当然知道另一个人是谁。
    人家才是真正的聪明人，能靠读报分析出最新的消息，而她只是跟在前人后面喝汤的。
    喝汤也不错，这七百块，放在手里的感觉特别好。
    走出银行好一会儿，苏志远才放松下来，拍着黑色的公文包，压低声音问小妹：
    “小妹，咱们来一趟临海就赚这么多？”
    “对，大哥，这个算是金融产品吧。”
    “金融产品？什么意思？”
    苏觉晓也发现自己说漏嘴了，赶紧找了个最靠谱的理由。
    “大哥，这是我们外国设计师给我讲的，这种能买卖的国库券就算是金融产品，以后还有什么股票，我也不太懂。”
    “对，晓晓，以后咱们还得多跟人家学学先进经验。走大哥请你吃好吃的。好不容来一次临海市，咱们去尝尝当地最有名的菜。”
    看着大哥现在的兴奋劲儿，完全没有受到离婚影响，苏觉晓打心底高兴。
    八八年的临江市已经开了很多私营饭店，有些厨师看准了餐饮行业的发展，从国营饭店辞职出来单干。
    第一批吃螃蟹的人，把饭店经营地红红火火，有些私营饭店客人太多，还需要排队。
    苏志远带小妹来的就是临江一家特别有名的小餐馆。
    还没到下午，已经有不少食客在餐馆里一边吃饭一边嗡嗡地聊着天。
    “小妹，这家的响油鳝丝特别好吃。”
    苏志远上次来出差，跟同事吃过一次，对这个味道念念不忘。
    餐馆出菜的速度特别快，十来分钟，响油鳝丝就端上了桌。
    白色的蒜末在盘中，热油黄亮冒着泡，浇在烧好的鳝丝上刺啦刺啦作响。
    “小妹，你没吃过吧？快尝尝，这个特别好吃。”
    苏觉晓摇了摇头，她伸出筷子吃了一口。
    响油鳝丝她当然吃过，还不止一次，可没有哪一次吃的这么尽兴。
    现在的鳝丝好像更肥，口感也更加滑嫩，微微辛辣，但是一点也不腻。
    这个味道，可太好了。
    和她以前吃过的味道完全不一样。
    就着鳝丝，苏觉晓吃了一大碗米饭。
    还是八十年代厨师的厨艺更好，能将食物本来的味道发挥到最佳。
    “哥，江城要是有这个菜就好了，咱们就可以带着爸妈和二姐去吃了。”
    苏觉晓放下筷子，喝了口水。
    “大哥说的没错吧，这家的师傅做的特别好。”
    兄妹俩的闲聊被旁边一个上了岁数的老头听到，他鄙夷地操着本地口音说：
    “你们外地人懂什么，就是学你们也学不会。”
    苏觉晓听了这话不太高兴，这算是一道普普通通的家常菜。不少主妇这道菜也烧得不错，怎么到这里就叫学不会了？
    “这位同志，什么叫外地人学不会？我们江城也有不少美食。”
    地域歧视？个别人就是喜欢地域黑。
    老头没想到小丫头还挺厉害，他满不在乎继续讽刺：
    “你们外地人，就是什么都不懂。”
    “同志，我尊重您岁数大了，老糊涂了，但这种不利于团结的话，我劝您还是别说。咱们都是华国人民，没有高低贵贱！”
    “就是，就是。”
    旁边的本地客人也跟着附和。
    这老头的话把他们几个本地人也带了进去。人家小同志就是来吃顿饭，还批评上外地人了？
    “大叔，您跟小姑娘说话客气点。”
    坐在角落里的中年男人操着一口外地口音，也出言帮忙。
    “我怎么了？！你们几个就是外地人，就是来抢我们饭碗的！”
    也不知道老头遇到什么了，这是借机发泄呢。
    还没等老头继续，厨师听见前面的动静，拎着大勺出来把老头拎了出去。
    这点钱，他宁可不赚，也不能得罪那么多客人。
    苏觉晓他们也吃的差不多了，付完钱正要出门，又想起刚才帮自己说话的中年男同志，走过去道谢：
    “谢谢您了，同志，刚才帮我们说话。”
    “谢什么，我也是外地人来这里办事。”
    “我叫苏觉晓，这是我大哥，苏志远，我们住在江城，以后可以来找我们玩，”
    中年男人也乐呵呵地介绍了自己。
    “我姓杨，住在丰城，也欢迎你们。”
    丰城？姓杨？
    苏觉晓突然意识到，原来眼前的男人就是那个“杨百万”。
    在一个小小的餐馆里，她竟然和对方偶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