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飞逝，转眼便是两天。
这两天白永宁一直在床上躺着，身上酸疼不止。
第三天清晨，白永宁在弥蒙的梦境中醒来，身上酸疼已褪去大半，勉强能行动了。
他挣扎着起身，缓缓下床，见师父玄冥子正坐在堂屋，闭目养神。
屋内用过的灵石已被清理干净，屋顶处有个破洞，此时还有水滴落下。
“师父。”
白永宁轻声开口，又牵动脸上肌肉一疼，但和之前比起来，已经轻多了。
“醒了？”
玄冥子睁眼，看了他一眼，轻声笑道：“这次知道厉害了？”
白永宁立刻点头，扶着墙壁缓缓上前，在玄冥子身旁坐下，气息微弱的道。
“师父，那些邪修欺负我，我……”
“你快得了吧。”
玄冥子白了他一眼，冷哼道：“你小子这才刚好就来告状了？”
“再说，这世上还有能欺负你的人？”
“你修炼用的灵石哪来的？还人家欺负你！”
“你小子狐假虎威，没要了人家命就不错了。”
玄冥子几句话揶的白永宁无法反驳，想了半晌，只得呲牙一笑，轻声道：“那，那也不能轻饶了他们。”
“他们还想着找我报仇呢。”
“哼，你小子可是够霸道的，人是你杀的，还不让人家生气了？”
玄冥子看着徒儿，伸手在他脑袋上拍了一下，道：“你这斩草除根的想法从哪来的？”
白永宁不说话了，微微低头，心里盘算着怎么才能让师父出手。
他当然清楚那些邪修不会善罢甘休，给自己灵石也好，磕头道歉也罢，都只是权宜之计，等他们腾出手来，肯定还会找自己麻烦的。
到那时如果师父不在身边，那就麻烦了。
“行了，此事以后再说，老子先带你去个地方。”
说完，玄冥子大袖一挥，直接将白永宁收入袖中，随即凌空而起，顺着屋顶的破洞一跃而起，飘然而去。
白永宁趴在师父的袖口中向下观瞧，镇山县几条街道映入眼帘。
可再仔细一看，心中立刻一惊。
长街上，百姓尸首随处可见，青石板路被鲜血渲染，呈现一片片黑红之色。
街道上一片狼藉，还能看到很多手持利刃的人在相互争斗，拼的你死我活。
眼前一幕和之前场景大相径庭，白永宁看的心惊，失声问道。
“这，师父，这怎么了？”
玄冥子根本没往下面看，而是在半空缓缓向前，轻声回道：“轮回而已，没什么大惊小怪的。”
“他们在杀人啊！怎么死了这么多人！”
白永宁从未见过此等场面，他眼睁睁看着一个少年在小巷中奔逃，被身后追上的人一刀捅进后心，吐血而亡。
小巷后，几人闯入一个院落，撕扯女主人的衣服，不顾其拼命反抗，将其抱入房屋。
嘶吼声，挣扎声，求救声，拼杀声，即便人在半空，仍然听的真切。
玄冥子面色淡然，目光始终看着前方，根本不关心下方发生的事。
“旧秩序被打破，新秩序便会滋生。”
“世间之事向来如此。”
“沐天剑道的人走了，他们庇护的家族被灭，自然有人想取代原本县丞的位置，做那个人上人。”
“等他们拼的久了，杀的够了，抢的也够了，新的秩序便会建立，那时就太平了。”
“师父，出手帮帮他们吧！”
玄冥子的话白永宁一句也没听进去，他的目光一直在县城的街道上游走，眼睁睁的看着一条条生命被带走，心中焦急万分。
“他们太可怜了！”
“可怜吗？”
玄冥子闻言冷笑，却根本没有动手的意思，而是继续道：“就算我今天出手，若不帮他们建立新的秩序，他们早晚还会杀起来。”
“凡人如此，修士亦如此，世间生灵皆如此，逐利罢了，有什么稀奇的？”
“可，可是……”
“可是什么？”
玄冥子一挥袖口，遮蔽了白永宁的视线，又道：“世间亿兆生灵，便是如此周而复始。”
“这等事时时刻刻都在发生，你管的过来？”
“就像你之前在尹家村，谁会管你的死活！他们只会想自己的目的罢了。”
“那尹家村被人屠戮殆尽，难道还会有人帮他们伸冤吗？”
“当初你如果被烧死了，会有人帮你伸冤吗？”
听到这话，白永宁沉默了，师父的话像一座沉重的山，重重的压在他的心头，几乎让他喘不过气来。
玄冥子说的话有道理，但却和白永宁从小接受的教育背道而驰。
小时候，爹娘教导他要与人为善，待人亲和，轻易不要和人发生冲突，性命是最重要的。
可现在在师父眼里，别人的性命却和路边的杂草无甚区别。
不，不光是别人的命，自己的命也同样如此。
“傻小子，你还太嫩了。”
玄冥子的声音又传入耳中，只听他继续道：“这世间生灵的不变至理只有一个，那就是争。”
“什么善恶，品性，什么仇恨，欲望，都逃不脱一个争字。”
“你以为一些人找个山沟躲起来，过自己的小日子，谁也不惹，与人为善，就能与世无争了？”
“都是狗屁！”
“人有生老病死，有悲欢离合，人的所有欲望都会逼着你去争，去夺！”
“不争不夺，那就只有死！”
师父的话振聋发聩，白永宁默默的听着，不再言语。
回想之前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发生在自己身边的事，好像的确如此。
自己不过是命好，有个修为高深的师父护着，可那些没有庇护的人呢？
正如现在城里正发生的事，有人被杀，有人在杀人。
那些杀人的，恐怕不是一开始就打算杀人，他们只是为了活下去，必须杀人。
从第一个人拿起兵刃挥向其他人的时候，事情就已经控制不了了。
活下去的欲望会裹挟所有人，迫使他们挥起屠刀，劈向那些还未醒悟之人。
“你现在看的还少，以后接触的多了，自然就清楚了。”
玄冥子的身影缓缓从天空飘过，像是一只在天际翱翔的鹤，展翅冲天，不惹凡尘。
绚烂的阳光下，县城无序的杀戮还在继续，不知何时才能停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