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各人有各人的路要走
作者:一枝雪v   转香壶最新章节     
    房家大爷房子方倾尽全部的心思在自己喜欢的事情上,以致于他对自己孩子的管教和陪伴,都缺失了很多。
    房子方也算是一个坦率自我的人,对于他不喜欢的制瓷事业,他是显得是那么的厌恶。
    多年来,他从来不过问房家制瓷事业的发展如何,更不会像二爷和四爷一样,将全部的心思都放在了房家的事情上,因此,大爷对房家,对房老爷的帮助就少了很多。
    从一定意义上说,他是游离在房家的事情上,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的。
    即便房家大爷如此,房老爷对他也是听之任之,没有任何抱怨。
    他喜欢金石碑刻,这是一件烧钱的爱好,房子方需要银子的支撑,房老爷便在私底下多次跟房仲有过交代,房家公账上收回来的款项,定期的支出一些拿给大爷。
    更何况,房家在京城中繁华市口的那些好门面的租金收入,也全部归房子方拿去用。
    房老爷似乎是因为当年,他阻挠了房子方进入仕途的念头,在他那样的念头刚刚萌芽之际,在他一腔热血和热情想要开辟出属于自己的战场时,房老爷便一盆冷水给他浇了下去。
    房老爷不但阻挠了他,更是生生的把他想做官的念头,给彻底掐灭了。
    房家大爷是个孝顺的人,他敬重爹,更能在心里理解爹阻扰他的所想所为,刚开始,他自己心里也有所抱怨,也在心里有一个坎跨不过去。
    甚至,他虽然能理解房老爷的良苦用心,但心里却还是有一丝抱怨他的意思。
    但辗转反侧的思考之后,房子方还是放弃了自己进入仕途的念头和打算。
    他孝顺爹,但孝顺以敬为先,如果房老爷因为自己的一意孤行而伤心失望,那也是房子方所不能接受的事。
    后来,他便彻底放弃了那条路,此后便沉浸在金石碑刻里而无法自拔。有时,房子方自己也说不清楚,自己是在金石碑刻里找到了自己的乐子,还是在金石碑刻里刻意的在逃避自我,逃避现实,他自己也根本分不清楚。
    后来,这样的思索便越来越少,只有一个现实是最真实的,那就是他在做那样一件事时,是开心的,是完全忘记自我的,这个事情能带给他如此的感觉,他觉得,它就是此生挚爱了。
    房老爷似乎是因为当年他阻扰了房子方而感到愧疚,多年来,他在银子上面一直对房家大爷多有照顾,他似乎在用这种方式来弥补自己当年对他的阻挠。
    而多年过去,房子方或许早已经将这件事忘记,乃至不计较了,而房老爷却还将那份歉疚记在心中。
    可怜可叹苍天之下父母心。
    二爷房子德自然会遵从大哥自己的心愿,像爹一样自始至终来支持他。
    大哥无心于家族的制瓷事业,他有自己醉心的事,那就让他去做吧。
    最起码,对于多年来孤身一人,自从大嫂去世后就没有再娶的大哥而言,这也算是人生的一种慰藉吧。
    二爷房子德又常常想到老三。
    当初,老三房子施也是和大哥一样,对于家中的制瓷没有兴趣,他成天游手好闲,没有自己的一件正事去做。
    房老爷即便对老三颇有微词,但他毕竟已经不是小孩子,打也打不得,骂也不是办法,苦口婆心的劝告似乎起到的作用是微乎其微。
    房老爷也没少因为老三的事,常常动了肝火。
    后来,老三不知道哪天开始,滋生出了和大哥当初一样的想法,他想在仕途上拼出自己的一方天地出来。
    房子德清楚,当年爹因为大哥这样的想法而百般阻挠,这会老三又跑来提出如此的念头,这不是生生的要跟爹过不去吗?
    房子德原本还担心爹再因为老三的事,而伤了身体。但让他没有料到的是,爹听过老三的想法之后,并没有像当初对待大哥那样,情绪激烈,言辞一时间也变得严厉起来。
    爹没有,他只是平静的听完了老三的话,然后重新又把当年说给大哥的那些话,又给老三说了一遍。
    房子德依然清晰的记得,当初,爹在跟大哥说那些话时,是严厉而激动的,多年以后,在他和老三说这些话时,是平和且缓慢的,爹似乎已经不那么在意一些东西了。
    后来,房子施便如愿以偿的走上了那条仕途之路,这条路,是房老爷极力阻扰子孙们去走的一条路,他认为那条路比很多路都难走,都充满了无尽的风险和未知,路能走多远,能够走到哪里,都是个人未必能掌控得了的。
    而作为制瓷世家的房家,房老爷原本以为,房家的子孙们立身于家族的制瓷事业,虽然未必能保障他们过上大富大贵的生活,但那份安身技艺带来的踏实和安稳,却是一定会有的。
    这本来是一条更稳妥的路。
    但子孙大了,各人都有各人的想法和打算,房老爷也越来越看透了一些东西,他自己也变了,变得不再像以前一样难以圆融和变通。
    如今,老三在仕途上倒也走的还算顺利,虽然房子德并不清楚老三的具体公务,但他现在
    至少不再像以前一样,经常见到游手好闲,在制坯房闲逛的三爷。
    老三现在起码有了一份自己的正事做,他早出晚归,二爷已经多日没有见到他了。
    老三和他房子德,和大哥还有四弟,都没有很多相似的地方,脾性也大不相同。当然,世上没有两片相同的树叶,就像没有两个完全雷同相似的人一样。
    但是,他们毕竟是同一个父母所生,骨子里流着同样的血液,应该多多少少有些类似的地方吧。
    当然,四爷房子仲和他们哥三个不是同一个母亲,他是房老爷钟爱的桃笙姑娘所生。到今天为止,在房家大院里,四爷的身份也只有房老爷和管家房仲知道,其它人一概不知。
    二爷房子德想到四爷,也是把他当做和自己同父同母的亲兄弟来看待的。
    想完了老三的事,房子德又想到了自己。
    从他自己身上,二爷觉察到他和爹一样的用情,用义。在对待事情上面,他和爹一样,为了做好一件事情不屈不挠,骨子里有一种不服输的拼劲儿。这一点,他从老四房子仲身上,似乎也隐隐的看到了。
    如果说,大哥继承了房老爷哪一方面的话,他沉醉于自己的爱好而不知归返地痴劲儿,倒与爹多年来在痴心画梅上面,如出一辙。他们都是在某一件事情上有所坚持的人。
    而老三,却有一种逆反和顺意自我的人性和狂妄,当初,他违背家训,执意要去做官。虽然爹并没有阻扰他多说什么,但他却生了一场大病。
    最后,老三还是走上了仕途这条路,房老爷后来也答应了他。
    其实,当初房老爷对他是不再管,不再问。岂不就是一种答应吗?
    仕途路上,有惊有险,如今,倒也见他平步青云,在这条路上越走越顺。倘若如此,即使房子德和爹一样,并不支持他如此走。
    但念及兄弟手足,他能有惊无险的在这条路上走下去,倒也是一种福分。
    三爷的平步青云,或许并没有给房家带来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萌护,倒是三房院因为房子施的仕途之便,在日积月累中一点点积累起丰盈的银子来,三房院家底也自是比以前丰厚多了。
    老三房子施的仕途之路,之所以没有给房家带来太大的变化,因为有房老爷在。
    房老爷不会容许房子施这样做,他也不希望凭借儿子的官运,给房家带来其他方面的提升。他在骨子里仍旧是那般的好强。
    他固执地相信,房家就是手艺世家,匠人匠心,做好手中的事,就是最大的事,上苍自是不会辜负脚踏实地努力的人,自是会给予最大的恩赐。
    靠着技艺安身立命,安稳地走下去,房老爷一直是这样想,这样做的。他更多的是为了房家的长远考虑,为了子孙后代考虑。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房家的制瓷手艺能永久地传承下去,养活房家后续的子子孙孙。
    二爷明白爹,他理解爹的那种良苦用心。
    爹的四个儿子,对他不理不睬的有,违反他意愿和心念的有。如今,仅有四爷和他志同道合,并肩作战,二人在苦苦地将家中的制瓷事业支撑起来。
    房子德想到,如今,家中的重担很多都压在他的肩头,如果自己有个什么闪失,这房家的路该如何走下去?
    所以,二爷才每每感到一种担心,一种忧虑。
    房子德心中第二份的牵挂,便是来自云儿。
    前世五百次的回眸,终于与你相遇,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二奶奶的离去,从始至终到现在,那种疼痛都无法从二爷心中抹去。那是一种外人无法理解的深情。这种深情里,有二爷对二奶奶炽热的爱,也有他深深的歉疚和自责。
    自责自己没有保护好她,自责自己本应对二奶奶敞露心扉,求得她的原谅和谅解。
    房子德心里清楚,二奶奶会在意他爱上了云儿,但一定不会阻扰他去爱,他是一个大度的女人。可能说大度这个词,并不合适,因为所有的感情都是自私的,没有人会愿意把自己的私享,大度到和另外一个人共用。
    但房子德又知道,二奶奶是一个清醒通透的人,在这方面,她未必就不会这么去做。
    以前,在二奶奶多次喝药无果,她自己反倒还多次督促二爷去找个人来,哪里会对此心生介怀呢?
    二爷一直认为,是二奶奶在大街上遇袭那次,让她了却了生活下去的欲望。
    后来,虽然二爷也为她报了仇,但人死不能复生,二奶奶明月是再也不能活过来,对他笑,对他怨。
    云儿明白二爷这种心思,自她嫁给了二爷后,云儿自己倒做起以前重山经常做的事。
    日日在那间二奶奶生活过的屋子里,擦擦抹抹,所以,那间屋子里至今还保持着以前的样子。云儿能有这份心,能做到这样,房子德已经非常感激她。
    从云儿身上,二爷看到了她和二奶奶相同的一点,那就是善良,还有那份能设身处地为他人考虑的善解人意。
    这样的人儿,二爷哪怕是跟她分离一天就已经舍不得,哪里还能容忍有一个月这样长的时间呢?
    然而,采石对于房家来说,毕竟是一件大事,是一件正事,二爷心中即使有诸多牵挂,也只能一个人将这些情绪默默消化掉,他义不容辞,他必须前往。
    今年采石去,照例是按照房老爷的要求,带上房景怖去。
    景怖这孩子,努力上进,做事踏实,任劳任怨。自从他跟着柳永学制坯以来,虚心请教,醉心在技艺上耐心打磨,如今,他已经将这门技艺学的很好。
    不敢说与师傅柳永的手艺相提并论,但在房家这些制坯师傅里面,房景怖的手艺已经算的上是上乘的了。
    这次采石,二爷自然要带上他去,好让他多见识一些,多学习一些。与去年相比,房景怖已经又沉稳了很多。
    这次,和房子德一起去泗春采石的,不再是四爷房子仲,而是换做了柳永。
    柳永自从去年跟随房子德从泗春来到这京城来,作为房家的大师傅一直在房家制坯房做事,
    柳永做事勤勤恳恳,人又成熟稳重,做事尽心尽力。
    他并没有因为自己与四奶奶的亲兄妹关系,就在房家表现出不同于他人的优越感来。
    相反,柳永一直谦虚礼貌,为人敦厚,房家的人,上至老爷,下到那些不知名的下人小子们,都对他有很好的印象。
    只是,上苍有时偏偏要捉弄这些有情有义之人!就是这样的一个男人,却如同二爷一样,失去了自己最心爱的女人。
    今时今刻,春晓离开他已经整整有三个月了,然而此时此刻,他心中那难言的伤痛,那永远无法抹去的忧愁和思念。又是为了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