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的正道，可真是意想不到的主动。”
    迷达背手而立，独自对上意琦行与叶小钗两名高绝武者。若是从前，该是他带领欲界主动攻打正道，如今位置互换，倒也是有趣。
    “看来对现在的联合，你们很有信心啊。”
    这一回正道会如此自信，迷达猜测其原因就是三教各自开辟新天地，每一大教之下发展的各个组织联合到一起，不需要再像曾经那样孤军奋战。
    如果还是从前那样的形势，欲界便只需要猛攻天佛原乡一个，没有那么多的顾虑。
    “就算成功带走佛剑分说，密咒也是解不开。”
    站在远处高地上的霁无瑕俯瞰下方局势，光是意琦行一人使用的剑阵便占据了极大的空间，得益于自身视觉，她能看见剑阵收缩和运动的规律。
    要是她此时想出手帮忙，从这里跳下去，依托自己刚刚看到的破绽，还有目前所处的背后方位，立刻就能去破开意琦行那看起来极为强大的万剑之阵。
    “但我们也不能看着佛剑大师就这么在欲界里面。”
    三余无梦生站在霁无瑕身侧，在她看着两方人对上的时候，三余无梦生就过来了，还带着几个“天道眷顾者”。
    照对方的说法，那就是大部分人对于先天的修炼已经入门，他们剩下要做的不是一股脑的训练，而是要理解其中玄妙。
    比起很多传统的武功秘籍和修仙之法，布袋戏的修行方式要更加的意识流一些，有了自己的感悟和理解，反而比刻苦练习进步的更快，甚至是真的可以“一步登天”。
    现在不管是谁，霹雳世界观里最基本的修炼方式都会了，柳清缘想要在这个世界里造先天助力天道升格，就需要攻克几个难题。
    首先就是天道自身的限制，但是目前条件不够，强行打破很容易崩盘，只能顺其自然慢慢改变这里百姓的观念。
    然后就是“悟性”，作为武侠故事里的主角或者反派，大家都是天之骄子，论天赋谁也不输谁，但这个“悟性”指的不是学习能力，而是更加意识、更加抽象的东西。
    如果一定要来个比喻的话，柳清缘感觉着更像是在说灵感，灵感越高，体悟越多，就更容易自行破壁，迈入先天人的门槛。
    所以三余无梦生就顺道带上几个人来观战，看看能不能激发出点潜能出来。至于为什么会碰上霁无瑕？就沙漠这种开阔的地貌，距离合适、视角合适，又容易上来的高地还真的不多。
    “……你的头发？”
    霁无瑕偏头看着三余无梦生，刚才见面的时候她就有些奇怪，明明对方与自己远离正道时没有变化，但她看着总觉得三余无梦生有点不对劲。
    如今仔细一看，原来对方两鬓之间生出了几缕黑发，让他的气质发生了一些改变，旁人不仔细观察，很难看出这种改变。
    在头发里夹杂其他颜色的发型霁无瑕不是没见过，但三余无梦从最开始就是一头白发的形象，这几缕黑发恐怕不是什么心血来潮，也不是功体的影响。
    “还少之势，你做了什么？”
    对于先天人来说，容貌呈现还少之相算不得什么，但凡修行小有所成之人，都有维持自身容貌年轻不变的能力。
    但这种还少是整体性的，先天人受自身功
    法影响，身体在修炼中不断被改变，容貌、发色、乃至身体骨骼，所有变化会最终塑造出一个固定的形象，不再改变。
    也因为这种特性，若是有人身上出现什么差错，最先表现出来的异状就是在容貌上。
    比如修为全废，一个貌美青年就有可能瞬间变的垂垂老矣；如果入魔，整个人的形貌都会发生转变，与之前几乎相反。
    像三余无梦生这样突如其来的转变，只能是他的身上出了些不怎么好的情况。不过看这位的样子，恐怕是不会说的，霁无瑕也就是随口问问。
    “鱻生带着他们在吾这里，若是吾想对几位出手，你们又要如何呢？”
    她还没有明确自己的立场，而他们的下方就是欲界，如果霁无瑕想帮迷达的话，可以直接把身旁这些人抓起来，充作人质。
    这些人可能不如迷达控制佛剑分说能削弱正道战力，但论威胁性质的话，他们同样有用。
    “如果你真想这么做，直接动手便是，只能怪三余没能考虑周到。”
    “但在吾看来，鱻生考虑的倒是非常周到。”
    她就算再想帮欲界，也不会贸然对三余无梦生他们出手，甚至在危险临近的时候，她还会主动保护此地的几人，对方也正是明白这一点，才来到此处高地。
    “鱻生觉得，吾有没有可能劝说他们？”
    劝说欲界，让他们放弃与正道的对立，或许这样，就能保全所有人。
    “很难。”
    三余无梦生摇着羽扇，看着下方战局，耳边是霁无瑕迷茫的声音。
    “霁姑娘不如设想一下，若你还是从前的女琊，会想就此放弃吗？”
    “……不会。”
    霁无瑕的出现才是欲界谋略中最大的意外，若自己没有因为失忆而醒悟过来，此时便是波旬来亲自带领欲界攻打，人间恐怕早已陷入无边战火中。
    得不到答案的霁无瑕只能再将目光转回到地下战场，一对二，迷达明显处于弱势。
    这在情理之中，迷达为波旬智体，战斗能力远不如自己和阎达，普通佛者的确打不过迷达，毕竟还有长久的修行岁月做底，但迷达对上高段位的先天，他同样会应付不了。
    “……阎达呢？”
    看着迷达的镜射奈何不了对面两人，霁无瑕心中计算了一下时间，奇怪，正道主动来袭，好战的阎达为何迟迟不出现？
    “阎达有其他人负责。”
    三余无梦生道出了原因，迷达想的没错，正道派出来的确实不止意琦行叶小钗两个，不过另外的人员不在这里，他们绕到另一边，去牵制阎达。
    目前的正道别的没有，就是人手多。
    “该死。”
    镜射之招再次被破，迷达心知自己不能再如此被动的战斗，因为顾虑可能藏在暗处的敌人，又想抢回被意琦行保护起来的佛剑分说，他不敢用更强更耗力的招式，一直有所保留。
    但意琦行和叶小钗却是没有要保留的意思，意琦行剑意凌厉，叶小钗剑刀同出，反正现在在敌营里，他们可不用管其他的东西。
    “既然如此，就让吾见识一下，你们的决心。”
    只见迷达脚下一跺，尘沙飞扬、地面震动，魔佛之力深入地下，牵动着地脉，诡异魔光自地面喷薄而出，将周围都笼上一层奇异的色调。
    “天河流星。”
    话音一落，流光四射，不同于正道佛者使用的神圣金光，迷达所调动出来的，是一种蕴含五彩的古怪光流，这种光不像平常彩光那样美丽，更多的是刺眼和炫目，若是在眼前盯得久了，还会让人觉得头晕眼花。
    “闪开！”
    被周围的炫目彩光照的眼花缭乱之时，意琦行就意识到不对劲，他们被这些光遮蔽了视线，影响了判断，很容易出现一些不应该出现的破绽。
    为了保险起见，两人没有硬接迷达这一击炫目的攻击，而是选择了闪避，最好是能远离这些让人头晕的彩光。
    看到对方退后，迷达内心有数，随即起手掐诀、口诵密咒，准备继续对佛剑分说输入指令，使其从后方打破意琦行保护他的剑阵。
    “速决。”
    “呃……魔佛……”
    在几乎收缩成一圈围墙的剑阵里面，原本失神安静的佛剑分说受到密咒牵引，开始有了动作。
    他拿起被困在剑鞘里的佛碟，朝着面前剑阵大力挥砍，兵器相撞产生的刺耳声音传出剑阵之外，惊动了意琦行。
    意琦行循声扭头，但他最终也只是看了几眼就回过头来继续戒备迷达，没有其他的动作。
    如今的佛剑分说受制于迷达，用的也是迷达强行灌输进去的波旬之力，与佛剑分说自身的招式反冲，佛碟也被封印，他目前应该破不了万剑阵。
    “啊。”
    发现迷达想用密咒操控佛剑分说，叶小钗主动上前接近迷达，意欲强行打断咏念。 只见叶小钗剑气纵横、剑影缭乱，迷达知道自己不能被近身，只能先指挥其他人上前抵挡。
    此时的迷达心中也在奇怪，为何阎达迟迟不出来，莫非对方那里也出了状况？
    面对蜂拥而至的四色幡兵，叶小钗手起剑落，剑痴现芒，面前士兵便犹如破布一般，剑剑出血、招招致命。
    同一时间，迷达的咏念声越来越快，剑阵之中佛剑分说的攻势也越来越强，阵中人受密咒影响被勾起修罗之暴虐，已经全然忘了自身的疼痛。
    如果意琦行不能让里面佛剑分说重新安静下来，他很有可能会用损耗自身的方式强行打破剑阵。
    而为了保全佛剑分说，不能控制他的意琦行就只能撤下剑阵，但如果将剑阵撤下，佛剑分说就会开始攻击自己和叶小钗。
    迷达和欲界他们能随便打，佛剑分说可不行，黑的更不行。
    就在叶小钗突破重重士兵，终于临近迷达身前之时，又有几个长相可怕的人出现，他们比那些士兵更加强大，结结实实的挡下了叶小钗的剑招。
    “魔佛。”
    “……阎达呢？”
    这些便是与谴弥勒和涯十灭一样的，欲界其他各天的主事，此处受战斗影响、阵势较大，既然各天主事者来了，阎达没有理由不来。
    “有敌人入侵，恶体正留在那里抵挡。”
    本来他们这些人过来，就是阎达见有人来反，叫他们把迷达叫回去，在他看来，迷达就只是过来看看佛剑分说失控的问题，不应该离开这么久的。
    但他没有想到的是，迷达这里也有敌人，根本就没办法过去支援，甚至刚才迷达还盼着阎达能赶紧过来。
    这下可好，两人都面对着突然来犯的敌人，互相抽不开身，难道真的要把女琊叫回来吗？
    “还有谁入侵？”
    迷达皱眉问道。
    “是、是血刹如来。”
    “什么？！”
    这可真是个出乎意料的答案，乃至于迷达听后都停下了其他动作，能牵制住阎达，他还以为是佛乡的天地双佛亲自过来了，结果却是血刹如来。
    血刹如来现在情况也非常特殊，对方维持着这副入魔之态，日常行动却颇为理智，既不理睬佛门的寻找，也不接受欲界的招揽，怎的又突然进攻欲界？
    “叶小钗。”
    看到迷达在听了手下汇报的消息后，出现了片刻的呆滞，意琦行知道这是个机会，马上向退回来的叶小钗示意。
    叶小钗领会到同伴用意，狂风再起，披风与白发在空中飞扬，叶小钗气一沉，刀剑同出，天地一肃，毁灭无端、创生无尽，二者相衍相合，一刀一剑，气势如虹。
    只见叶小钗身形下底，后撤一步发力，向着前方极速奔腾，欲以天道之招，斩尽眼前邪魔。
    “遭了！”
    对面也发现了来势汹汹的叶小钗，此时他身上的气势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可怕，这一招躲不过，他们只能硬碰。
    “哈！”
    就在迷达带来其他主事，以魔佛之力与叶小钗相撞之时，无数刀风剑气四射而出，在此方天地之间回转，恰如天罗地网，不管是什么样的猎物，都逃不出这张大网。
    “呃啊！”
    刀剑齐出，极快的招式无从躲避，不管是谁，身上都出现数道血痕，这些主事看似强大，但其实和涯十灭实力类似，甚至还不如他，根本招架不住天的招式。
    鲜血横飞之间，刀剑轮转，叶小钗背身而立，武器在几个翩转后飞回他的面前，斜插进脚下沙地，发出“铮”的一声。
    而在他的背后，欲界那边已经鲜少能有人站立，情况还算不错的，就只有靠着身为魔佛之体，能快速修复自身的迷达。
    “刀剑如流星，你确实是个不错的武者。”
    迷达抬手擦去脸上不知是自己还是谁的血迹，看来这些年来，叶小钗同样有所进步，只是可惜……
    “但是很可惜，你还杀不了吾。”
    “迷达好歹是魔佛之一，就算不能像阎达那样做到金刚不坏，但是刀剑是杀不了的。”
    叶小钗刚刚那一招，霁无瑕看了也不免赞叹，但要是想重创甚至杀了迷达，那就还欠些火候。
    “霁姑娘不担心吗？”
    “哈，吾需要担心什么？”
    “既然不担心，你又为何紧握剑柄？”
    “！”
    听到三余无生的问话，霁无瑕心神一震，自己的那点小心思，早就被对方看透。
    是的，他在担心迷达的状况，叶小钗和意琦行都不是好对付的人，没有阎达助阵，迷达迟早会被耗光精力。
    看见因为自己一句话，握剑的手变得更紧的霁无瑕，三余无梦生轻叹一声。
    “如果你想去帮忙，那就去吧。”
    “鱻生在说什么胡话？”
    闻言，霁无瑕不解。
    “您是正道一方，竟然在劝吾去帮助敌人。”
    有的时候，她是真的搞不懂这些智者脑子里在想什么。
    “迷达是你的同修，同僚有难，便出手相助，不是很符合侠义吗？”
    “……您可真会说笑。”
    帮助魔佛对抗正道，这也叫侠义？
    “你真的不想吗？”
    “吾……”
    霁无瑕握剑的手越来越抖，三余无梦每说一句，她的心中就更纠结一分，她不清楚对方是不是在试探自己的立场，她只希望接下来，迷达能放弃佛剑分说，带着人退回欲界深处。
    这样，还能保留一些实力，她也不用再担心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