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镇长旧事
作者:墙绘夏子熙   雁行录最新章节     
    到了晚上有一对夫妻耳语。
    丈夫说:“你真想认儿子回来?”
    妻子说:“我本就不同意卖孩子!那时是没有吃的了,才点头让你卖孩子的!如今,孩子跟着九王爷,平平安安的,怎么就不能认回来?”
    丈夫说:“那可是九王爷,就是做九王爷的小厮、家丁,都是连读书人都想到做不到的事!我们将孩子认回来,不是害了孩子吗?孩子长大了可要怪你!”
    妻子说:“我打听了!官兵说那孩子的父母找不到也会在难民中找一户人家当家仆的,要是入了奴籍有你后悔的!”
    丈夫说:“我们现在一穷二白,你说你能给孩子什么?就算是当家仆,不也比跟着我们强?九王爷总不会找泥腿子养着孩子吧?”
    妻子说:“你若不认回这个孩子,明天我们就把东西分一分,你再找个女人跟你过日子吧!活该你一辈子泥腿子!”
    丈夫扭头,躺下,不管妻子发脾气,不一会就睡着了。
    自荐和举荐来做村官的读书人还不少,来了四十号人,又有几人将一个扭扭捏捏不愿意说话的人推了出来,说这便是那镇长。
    镇长此时的打扮跟乞丐似的,但也看得到他的里衣穿的是棉布,看来是难民回程途中加入进来的。
    李凤沼问:“你既然愿意回来,怎么不主动求见于我?”
    那镇长撇过脸不说话。
    李凤沼说:“你若是如此,你的官职以后我就给别人了,过了名录你可就是平民百姓了!”
    镇长看了李凤沼一眼,又扭头不说话。
    两个带他来的大妈,一个上前说:“这事也不能怪他,他的儿子被一个王爷害死了,儿媳也死了,虽然他一直是我们的镇长,但如今也孤家寡人一个。之前听说还被山匪抓了去,为了村民们的安全,他也只是忍着屈辱。”
    一个也说:“您不是讲那些人带到县城去了吗?他说不想去,我们便帮他溜了出来。我们也不能没有镇长不是?”
    罗九重好奇,不是应该被抹去一些记忆了吗?便问:“那他为何忌惮王爷?”
    几人七嘴八舌的帮他说了些。
    这镇长一脸气愤的站起来说:“我自己的事,我最清楚,我自己说!”
    这倒是没人拦着他,罗九重还让小矮子给他一个水袋。
    那镇长席地而坐,喝了一口水便说:“我儿子长得人高马大,到了年纪征兵,他自己想去,虽然我家不是军籍,但也投军去了两回。第二回回来时还跟我说他在王爷和将军面前得了脸,回去至少有个百夫长或者千夫长的头衔,家里也能得到丰厚的军饷,我自然高兴。家里有田有地,也不是非要他养的,但孩子有出息,我便替他张罗婚事,怕他常年在军营,过了年岁便耽误了。”
    镇长又喝了一口水说:“后来县令听说我儿在军队有功绩,我又是镇上读过书的人,便让我当镇长,我本来在镇上是个读信人,只要不农忙,就在广场帮人读信,一页纸两个铜钱。我怕我推辞,军中会给我儿子穿小鞋,我便也同意了。当这个劳什子的镇长忙得我连自己家的地都顾不上,我也就忍了。给儿子张罗了私塾先生的女儿,他家的女儿当小姐养,识文断字,还读过一点医书。我想着军人的妻子,若是如此,以后就算得了功名,也不至于是个泥腿子拿不出手,我把所有值钱的东西都拿给先生看,让先生拿了当彩礼,先生却分文不要,就让我将他的女儿带走了。我好生感激,从来不限制他女儿的去留,反正都在镇上相邻的街道上住,那孩子时不时就来我家帮我做些洒扫的活,直到我儿从队里回来。”
    带着镇长来的人也都凑上前听,还有人安抚他,给他拍拍背。
    镇长继续说:“没想到那一次,王爷跟着他回到我们镇上来,因为我写给儿子的家属写了要给他娶妻,已经说好人家了,那王爷好奇,便要来吃席。儿子不方便将这事写在家书上,王爷是到了我家中我才知晓的消息。本来这也是好事,我还特自豪,自己的儿子不是说了谎,是真得了贵人的眼,必定前途无量!热热闹闹好些天,儿子的婚礼才顺顺利利办成了,可洞房花烛当晚,那王爷喝多了酒,说我儿媳妇好看,让人把儿媳妇抢了去,后说要带回去做妾,还说这是我儿的荣幸!我虽然生气,但这媳妇再找就是,儿子的前途固然更重要。可我儿却想不通这其中关窍,反而是私塾先生还来安慰我,让我不要多想。”
    镇长低下头,自己往地下砸,砸了两下被人拉住,他摇着头说:“我儿心中不愤,找王爷理论,王爷就把他关了起来,还让他去队里当最苦的筑城兵。我没办法,只能打听儿子的处境,使了点银子,让他至少好过一些。但就在我跟儿子送银子那天,我们看见儿媳妇和那个王爷上了城楼,儿媳妇说了几句话便跳了下去!我儿子愤恨也冲上城楼,但又看到儿媳妇已经躺在血泊之中,他便也跳了下去……”
    镇长抬头,一脸的土流着泪说:“我儿子儿媳就在我眼前都死了!那王爷后来让人将两人的骨灰带回来,说是人都碎了,跟泥似的,只能火化了。但又说儿媳跳城楼前说要和我儿合葬,王爷不愿意,让我们两家只能将两个坟相对而建,不可合葬!我心中虽然不愤,但有士兵监督,我和私塾先生只好照办,总不能让孩子还死无葬身之地,将人埋了再说。之后便来了洪水,我听说私塾先生自己往河里走,不见了。我想着他定是和我一样伤心的。但我想我已经是一镇之长,我总要等到镇子重建,才寻自己的去处。可是山匪知道我是镇长,便用村民拿捏我,我活不活的已经不打紧了,我也没把自己当什么金把子,我为了让他们多活一个,我便豁出去对那些山匪言听计从。后来就是你们来解救我们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