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现实的认知对大家的冲击有点大，让众人情绪有些低落，有些感性的甚至抹起了眼泪。在友谊学校，哪怕贫困如杜晓花也不至于买不起纸笔。
    牧念念知道这其实是认知的问题，一个人在一个环境待久了，就会像井底之蛙一样，对世界出现认知偏差。
    她前世听过一个笑话，说一个男人家里非常有钱，他很想找一个爱他这个人而不是爱他兜里的钱的妻子。所以，他决定隐瞒身份家世找老婆。
    后来他遇到一个女孩儿，他很喜欢她，但又不知道那个女孩儿是不是个拜金女，所以他决定试探她，于是他这样给女孩儿介绍自己的情况，“我家很穷，只在市区有一套180平的房子和一辆奥迪a6。”
    这个笑话当时让牧念念笑了好久，她心想怎么可能有这么傻的人？怎么可能有人觉得说这样的条件是贫困？这绝对不可能！
    可是后来的经历让她改变了看法。
    前世的她工作后虽不算高收入，但年薪怎么说也有二三十万。可能是身边的朋友收入都比她高，所以她逐渐觉得自己是低收入人群、社会底层。
    后来她被派到基层下乡支援，那时她才知道，原来在小地方一个月一千多的工资的工作都有人争抢；原来，一天10元钱也可以养活自己甚至一家人；原来，三十多一杯的咖啡不是每个人都喝得起；原来自己不是低收入人群，是被长期的单纯认知所蒙蔽了。
    她又想起那个笑话，她想着，那个有钱的男人可能真的觉得一个180平的房子加一辆奥迪a6就真是很贫穷的状况了。
    现在同学们的情况和当初的她多么类似啊？特别是杜晓花，牧念念特意看了她一眼，看她盯着教室，眼眼神有些涣散，充满沉思，不知在想什么。
    东周校长和老师都没有说话，让大家默默消化这个现实。薇姐在东周校长耳旁说了几句，校长悄悄退出，随后带了几个学生过来。
    “学校就这么大，也没什么看的。这几个孩子是村里的普通孩子，让他们带你们去到处看看。你们分分队。”
    大家抬眼看去。校长旁边站了八个孩子，他们都穿着民族服饰，应该是他们日常的服饰，不是专门节假日穿的那一种，看起来灰扑扑的，有点脏。老师将他们分为十组，一个孩子带一组带他们到处逛逛。
    离开之前薇姐再次强调纪律与安全，“同学们，再强调一遍不要单独行动不要离开村子太远，到了集合时间一定按时要回到学校，老师们会一直待在这儿，也可以给老师打电话，有什么事儿及时找老师解决...”
    两位班主任就像当唠叨的爹妈一样，一遍一遍不辞辛苦地嘱咐着差不多的事情，从来之前到现在，同学们耳朵都要起茧子了，心已经随着风四处飘散。
    “老师，我们知道啦！”
    “知道了知道了。”
    薇姐挥挥手，大家分组四散开来。
    牧念念他们这一组分的是一个男孩子，他自我介绍叫多吉，高高大大的，微卷的头发大大的眼睛，十二岁了，上六年级。牧念念他们推出社牛袁野和他沟通。
    袁野当仁不让，很快就和他开始称兄道弟。
    多吉也是个直爽性子，他拍着胸脯说，“我们先在村子里逛一逛，然后你们去我家，我让我阿妈给你们熬奶茶喝。”
    “谢了兄弟。”袁野拍拍他肩膀，从包里取出几支能量棒巧克力什么的分享给他。多吉抱着袁野给他的零食认真地看了看，留了一个巧克力，其余的塞在自己胸口，他准备留着拿回去给阿妈吃。
    小心翼翼的拆开包装纸，将巧克力放进嘴里，带着些许苦涩味的甘甜在嘴里弥漫开，多吉笑了，眼睛眉梢都染满了笑意，他回头对跟着他的城市小伙伴招招手，“跟我走吧。”
    他们跟着多吉慢慢逛着，走得很慢。平原地区来的孩子不太能适应这么高的海拔，走的快了胸口闷，气喘得像拉风箱，整个人感觉像快死了一样，只能慢慢走着。
    村子里的房子与房子之间隔得很远，且家家都是三四层高的房子，但房子都是就地取材，用石头搭建起来的，感觉也不需要什么太大的成本。房子大都用木头简单围了一圈。房子周围草木野蛮生长，一幅原生态的野趣模样。
    他们走在小道上，时常能看见成堆的或干或稀的牛屎什么的。
    多吉看见有的人路过牛屎捂着鼻子，专门介绍了牛屎，“你们可别嫌弃它，牛屎在我们这里可是有用的。我们下了课还得专门去捡干牛屎，干牛屎是可以做燃料。”
    “他说的对。”牧念念补充道，“牛屎也是一味中药，它的中医功效与作用包括舒肝理气、活血化瘀、清热解毒、补肾壮阳、和胃止痛等。”
    多吉有些惊讶，给牧念念比了个大拇指，“你很厉害。治什么我不知道，但是我听一些老人说过藏医里确实会用到。”
    还可以治病？算了，敬谢不敏。大家都感觉有些犯恶心，但因为还在涵养还在，没有明显表露出来。
    可能有老师的交代，多吉直接带他们去到村里最穷的那家人家里去参观。
    这家人只有一间石头房子，建在小溪边上，旁边用毛毡子搭了个简陋帐篷。透过帐篷的缝隙，能看见帐篷里面用石头堆的灶和上面架的一口有些破烂的铁锅，还有几个破碗，其余就什么都没有了。
    多吉先走进院子，用当地语言说了几句，然后伸手招呼他们，带着他们站在院子里介绍。大家都没有进屋参观的意思，因为屋子里实在太臭了，站在院子里都能闻到一股浓烈的臭味。
    多吉语气带着嫌弃地给他们介绍这户人的情况。
    “他家就是最穷的，阿妈说因为他们太懒了。他们只有一间房子，牛和人都住在里面。”
    “什么？牛和人住在一起。”这简直震惊了全家，刷新了大家的世界观，大家顾不得臭，纷纷捂住鼻子凑近门口看。
    “k，还真是。我的妈呀，他不怕生病吗？”
    多吉瞥了一眼坐在角落里对着他们露着稀疏牙齿傻乎乎笑的一个邋遢男人，“他已经习惯了。而且，牛就是他最值钱的东西了，必须得放在眼皮子下面。”
    “他为什么不出去打工啊？哪怕一月一两千也不至于生活这么差啊？”同学们的疑问一听就是没经历过苦难，没有阅历，牧念念扯着嘴角笑笑，没有说话。
    多吉面带不屑，“因为懒呗，要不是国家政策好，他早就被饿死了。现在一个月几十的贫困补助，他更不会劳动了。”
    一个女生惊呼出声，“一个月几十能做什么。”
    多吉回头瞥了一眼那个女生没说话，牧念念从他眼里看见了不屑。她见多吉没有解释的意思，开口说道，“他没有高消费，一个月几十买点糌粑什么的也足够他活下去了，而且靠山吃山，有野菜野物什么的，怎么也饿不死。”
    院子里太臭，几人留下一点零食给他，迫不及待离开了。不是他们不想留钱，是老师专门交代过，不让他们私下给钱，斗米恩升米仇这个事实同学们还不太懂，但好在都很听话，以为老师另有安排。
    参观完贫困户，多吉带着他们一路去了他家。
    他们沿着小溪路前行，清澈的溪水潺潺的流着，能看见里面有些小鱼在游着。
    同学们高兴地各种拍照，有的捧起鱼苗想仔细看看，被多吉制止，“不要把鱼弄死了。”
    呃？捧起鱼苗的同学有些不高兴，其他同学也有些疑惑。多吉见大家看着他，着急的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一味的重复，“不能杀鱼。”
    牧念念前世在高原生活过，她是知道的，于是解释道，“这和信仰有关，有许多种说法，比如有一种说法是他们认为鱼是连接人和极乐世界的使者，具有神圣的色彩，因此不可以食用。尊重当地风俗吧。”
    捧起鱼苗的同学放了鱼，脸色好看了一些。
    “我看过一个vlog，是在一个高原寺庙外拍的，那条河里的挤都挤不下，拿个盆随便一舀就是一大盆。博主说，如果在那里抓鱼，会被喇嘛追着打。”听到这些稀奇的事情，大家的注意力转移了，牧念念示意多吉，他带着队接着走。
    她说的是真的，但不是网上看到的，是上一世真实在藏区见到的事情。
    走了不远便到了多吉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