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是在商场里受欺负的姑娘吗?”坐在景枝身边的孔立一眼认出洛宁,“想不到,小姑娘竟然是乐队的,演奏单簧管?不错。”
罗林华也抬眸打量过去。
景枝正疑惑,只见李风站在舞台角落里冲她怯懦地摇头,她便立即领会。
洛宁是救场。
洛宁会吹唢呐,而且唢呐吹奏是文工团的顶级水平,这她也是知道的。
可是洛宁从来没演奏过黑管,至少,她没见过洛宁演奏唢呐以外的乐器,这种救场,就是胡闹,怎么能行!
景枝想起身去重新安排,可孔立已经开始催促表演继续。
洛宁虽然站在乐队后方的角落里,但她皮肤白皙,妆容精致,仪态从容端庄。
似乎注意到有人看向她,她竟然还大方坦诚地莞尔一笑。
高贵不输高岭梅花,典雅亦如空容幽兰。
反观其他乐队成员,大多都表情僵硬,有的甚至因为紧张而浑身颤抖。
看来,情况有点复杂。
景枝立即想到交给孔立和罗森华的曲目单。
歌队、舞蹈队、乐队以及民乐队各准备好六个曲目,除了必演节目,剩下的节目需要由孔立和罗林华选择。
景枝正想着是不是应该把六个曲目里,有单簧管独奏或协奏部分的拿掉,孔立已经笑眯眯地指点着曲目单里的贝多芬的《第八交响曲》,“第三乐章不错,就来这一首吧。”
啥?!
这首曲目的黑管和长笛的协奏部分,欣赏起来的确很享受,可是演奏起来有相当大的难度。
洛宁从未与乐队成员合作过,也从未训练过,就算她会吹奏黑管,她怎么可能把这部分表演出来?
这不就是要乐队出丑吗?
景枝内心已经开始焦灼,她开始为李风和张静淑等人的决定而生气。
队员有生病的,那就直接弃演,为什么还要当众出丑。
今天不止有罗、孔二位队长在,台下还有本地部队的不少军官和战士在,他们也都受邀过来欣赏表演。
而且,就在表演即将开始时,部队的大首长竟然也来了。
景枝等人先去迎接,然后才各自落座。
景枝的心现在像是在油锅里煎着了。
如果只是普通的选拔表演,并不涉及文工团的集体利益,也并不会影响文工团的形象。
可情况有变,观众的身份变化,事故的性质就有可能升级。
也就是说,一但出现问题,别说乐队了,就连她也难辞其咎。
景枝带着歉疚做最后的劝说:“不如,听听其他的?”
孔立摇头,罗林华也不解地摇头。
“听说,你们乐队里有不少从专业艺校毕业的好苗子,之前景团长不是力推这首吗?后面还有民乐队的表演,加快速度吧。”
乐队指挥秦妮过来拿选好的曲目单时,紧张得手指微颤,差点失态,好在她也是经过多年训练的老队员,她很快调整好状态,向几位首长行礼:“保证完成任务!”
舞台角落里的李风和张静淑听到这句响亮的回答时,二人尴尬对视。
任务能不能完成,那得看天意。
北县文工团,这一回不仅要丢人,怕是连他们这些团里的干部都要跟着挨批呢。
先是两个队员出现状况,然后又有三人出问题,现在又要集体挂在舞台上?
李风已经找来舞蹈演员,准备在乐队出丑时上台表演。
张静淑也找来孙小萌,要她准备随时登台独唱。
一切准备就绪,众人听到了秦妮轻敲指挥棒,乐队成员屏住呼吸,听她指挥。
众人便把曲谱翻开,找到了排在最后的第八交响曲第三乐章。
短短的十几秒安静之后,演奏开始。
悠扬的乐曲从大小提琴合奏进入,紧接着便是一段黑管和长笛的协奏。
不仅景枝,就连李风和张静淑等人也都紧张地看向舞台正前方的角落。
一切顺利的,像是在做梦。
尤其黑管的声音像是从梦幻中传来……所有人沉浸在优美的音乐声中,包括跟着首长来的顾北岸和周树。
所有人似乎都在关注众人当中的洛宁,因为她太耀眼了。
洛宁沉浸在自己的演奏当中,她并没注意台下的目光,因为这首曲子是她上辈子独处时最喜欢的。
在末世,音乐就是奢侈品。
久违的,悦耳动听的曲调,从黑管里流淌出来,让她进入了一种忘我境界。
就连和她一起表演的长笛演奏者,竟然也被洛宁感染,他看着洛宁,也很快进入状态。
那青年随着洛宁的演奏,音符流动,心意萌生。
几个转音丝滑灵动,曲调优美流畅,配合的天衣无缝,就像是二人在一起排练了许久。
又是一段合奏,接下来便是黑管独奏的几个小节,所有队员都不由自主地提着心气,都在等待那空白的十几秒钟过去。
然而没有空白,也没有停顿,就像溪流从山谷流淌,如深幽的林中奔跑的小鹿,旷达悠远。
黑管的曲调打断了所有队员内心的恐惧和窘迫,他们甚至还在这精湛的演奏中听到了一种从前排练时没听过的从容、坦荡和意犹未尽的空灵。
秦妮激动地挥动着手里的指挥棒,她甚至因为情感起伏而加大了动作的幅度,在那几个小节的独奏过后,又是一段如溪流汇集般的合奏。
乐曲在高潮部分戛然而止。
美妙极了。
一曲终了时,余音缭绕之感让所有观众为之动容。
所有的乐队成员都悄悄地看向洛宁的方向。
她是谁?
她怎么可以演奏的这么美妙?
她的音乐和她的美貌一样让人惊叹。
台下,孔立带头鼓掌。
周树侧身看着顾北岸,“那个女演奏家,怎么这么像洛宁?”
毕竟,他上次见洛宁,还是她一百五十多斤重的模样。
眼前这位闪亮如明星的漂亮女人,怎么可能是洛宁。
顾北岸也愣住了。
是洛宁?
真的是她?
她会吹唢呐,可是黑管没有专业的训练根本不可能登台。
他感觉胸口里热乎乎的,像有什么扎根生长。
洛宁,她又一次给他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