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意吊起眼瞧着高高在上的亓深，闷闷的笑了声，染着血的手印在了自己的那身白衣上。
    刺目非常。
    他眼神一凝，明显是发了狠，要孤独一掷。
    站在不远处的江予纾垂眼时，瞧见了对方的脸上的神色，面色一寒。
    “师尊！”
    亓深看着突然暴起的明意，目光瞬间转冷。
    却邪铮铮作响，直接将冲过来的人钉在了剑上，动弹不得。
    提住了明意的领口，乌色的长袖翻转，生生的将人按到了地上，苍白的脸染上了红褐色的湿泥。
    亓深眼神乌沉，明显是动了杀意。
    江予纾连忙从一旁跑了过来，大声道：“师尊，等一下！”
    她感觉到现在的剑尊有些可怕，不晓得自己的话能不能让对方停下来，拳头不自觉的握紧。
    岂料剑尊听到她的话，执剑的手凝滞在了空中。
    锋锐的剑尖抵在了明意的脖颈上，与之接触的皮肤划出了一道血痕，但是却无鲜血流出。
    亓深以为小徒弟心地善良，内心不忍这人死去，没想到却听到小徒弟站在自己身后指着明意道。
    “师尊，可不可以把他身上的一个金灿灿的东西拿过来？”
    或许是感觉到剑尊对自己很是纵容，江予纾忍不住得寸进尺，而且内心深处告诉她，这个东西非常重要。
    亓深侧身望了她一眼，眸光微动，并没有回应，只是伸出手悬在对方身前。
    不过须臾，明意身上的那枚金币就到了亓深手中。
    他正要将东西递给江予纾，却感受到剑下传来的挣扎，将小徒弟揽到自己身后。
    江予纾也吓了一跳，从亓深身后悄悄看去。
    却看到方才即使被师尊暴打也情绪稳定的明意此刻眼睛发红，气息不稳。
    整个人如同挣扎的困兽。
    嘴里含糊不清的念道：“还给我……还我，我想见她……我想见她……”
    他反复重复着这两句话，猩红的眼充满着了浑浊的泪水。
    亓深攥着手中的东西神色不变，整个人冷漠的如同神只，说出的话也是冷情非常。
    “人死灯灭，断没有重燃的道理。”
    明意听见这话，眼泪在此刻终于落了下来，干涩的唇颤抖：“我知道……”
    这么简单的道理他当然知道，但是他不愿意放弃那渺茫的希望。
    明意抬头仰望着面容冷峻的剑尊，干涩的唇崩裂出一道道血痕。
    他嗓音干涩喑哑：“难道……剑尊就认为自己永不会有这样的时候吗？”
    江予纾从对方这零星话语中就能感受到这又是一个酸涩的爱情故事，但是当剑尊长久的未回答对方的话语时，她才发觉了异常。
    她连忙从剑尊身后走出，却邪猛然挣脱了亓深的束缚，围在江予纾身旁铮铮作响。
    她拍了拍却邪的剑柄，却邪安静了下来，却始终跟在江予纾身后。
    江予纾原本担心没有剑尊的镇压，明意会抓住机会卷土重来。结果发现那人被却邪的剑意狠狠地压倒在地。
    她认真观察剑尊的神情，对方眼神黯淡像是被雾笼罩了般枯涩，瞧不见内里。
    隐约之中又可见挣扎。
    江予纾此时也不敢轻举妄动，她的修为与剑尊相差太大，生怕对方走火入魔。
    她竟然生出了无能为力之感。
    “哈哈哈……”被压在剑意下的明意看到如此情状，唇角溢出嘶哑的笑声。
    江予纾不用回头都知道对方一会儿要输出一些乱七八糟的反派话语。
    从自己的芥子袋中掏出一块帕子，直接塞到了对方嘴里，丝毫不给他机会。
    一时间只能听到身下人的含糊不清的呜咽声。
    突然一双手放到了江予纾的肩上，她浑身僵硬了一下，心中却想着该不会是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吧。
    “今今。”
    剑尊的清冽声音涌入了江予纾耳畔，让她紧绷的身躯放松了下来，她尴尬朝剑尊笑了下。
    两人视线交织，江予纾好像又出现了那种似有若无的心悸。
    看到剑尊朝她伸手，不知道为什么脑子一抽，她将自己的手递了过去。
    亓深看着她的动作一顿，而后将手中的东西放到了江予纾的手中。
    掌心一凉，江予纾的注意力被手中的东西吸引，她低头看去。
    一枚金币静静的平躺在手心里，一个大胡子男人的雕像牢牢的盘踞在上面，周围弥漫着一片诡谲的猩红。
    男人撩起茂密的胡子，狭长的眼精明又贪婪，朝着江予纾露出了挑衅的笑容 。
    江予纾却像没事人一般将这枚硬币放到了芥子袋中。
    发现明意的嘴还被自己堵着，想着剑尊已经恢复了神智，这人就是舌灿莲花也不能伤害到剑尊。
    把帕子拽了出来。
    一旁的明意，或许是知道了自己再没有重来的机会，脸上都是灰败的神色。
    抬头看了一眼剑尊，而后一直注视那株桃花树，眼神黏腻粘稠，口中也不断涌出扑哧的气声。
    他闭上眼。
    “杀了我吧。”
    亓深指尖转换，一只深蓝色的鸟在掌心跃动，口中吐出晦涩难辨的字眼后便化作了微光，消失在手中。
    他走到明意面前，玄色的鞋履不染尘灰。
    “你不该用无辜人的性命去完成你的希冀。”
    亓深的眸子乌黑，像是漫长无垠的夜空中的一点星子，最后落到了不远处的那株妍丽的桃花树上。
    “吸食无数人的贪婪滋养出的怪物还是你想见的人吗？”
    这一句话把一直自欺欺人的明意的幻想砸的粉碎，他像是失去了全部气力，如同一滩烂泥的倒在地上，再没了生息。
    江予纾走过去，指尖按在对方的脉搏上。
    片刻后神色微变，她看向剑尊：“他死了。”
    话音刚落，对方的身体化作光烟消散在空气中，不留半点痕迹。
    片片花瓣掉落在肩上，江予纾抬头望去，绮丽稠艳的漫天花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凋零。
    枯萎的树冠逐渐浮现出如同泡沫般的光晕，她好奇的走过去，指尖点在了光晕上。
    像是走马灯一般的画面浮现在她面前。
    江予纾看到一个穿着浅粉色的衣裙的女孩子一直追逐着少年时期的明意。
    她一下子就明白了这是明意生前最为重要的一段经历。
    江予纾无意看别人的隐秘过往。
    想要退出去，却发现自己被困在了这段剪影里，只能如同一个旁观者静静地看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