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小时后，丫丫做出了一个影响深远的决定，再次证明了自己的疯批。
    “顾见贤…”
    “我没疯。”
    “我有话跟你说。”
    “我知道你没睡着你只是不想搭理我，我说这些也不是为了让你原谅我，我只是觉得…我好痛苦，我需要…我需要说出来，说出来你也不信，但是我要说出来，我不是因为相信你才说，我谁也不信，我跟你说是因为你就算知道了，也没有人会相信你，就像你不会相信我一样。”
    丫丫叹了口气，黑暗中，她转动黑亮的眼睛，越过男人侧躺着的胳膊，看向了窗外寒凉的月光。
    “我没有失忆，那个28岁的姜自韵来的时候，我正在念大二下学期。那天晚上的月亮也很圆，我正在实验室熬夜，等数据的时候突然就睡着了…”
    “但是在这之前别管多晚，我都不会在等实验结果的时候睡着。”
    “后来睡了不知道多久，我就看到了她。她就像一个长了角的白气球，我鬼使神差地拍了拍她，拍完我也变成气球了…”
    “我俩都吓了一跳，我就醒了，醒了之后，她就开始在我的脑子里跟我说话。”
    “我不用开口，只需要思考，就能跟她交流。”
    “她说她能看到我的记忆，还说她很心疼我…”
    丫丫说到这里，眼眶和声音泛起了潮意。
    “再后来，一到了晚上，身体休息的时候，她就开始教我大三和大四的知识，她教得很好，比所有老师都教的好，我们又很有默契，没多久我就学完了，又缠着她让她跟我讲关于【时光机】的资料，后来…后来……”
    丫丫的神情突然染上了忧伤。
    “后来她提议让我离开我当时的身体，去她在的那个时空代替她，我很伤心，我觉得我们两个这样一起生活挺好的，但是她说…哎…”
    “她说她有爱人有孩子了，她舍不得他们，她想回去找他们……”
    “那她回去就可以了为什么让你回去？”
    顾见贤突然开口了，声音没有丝毫波动，泛着困意和些许调侃。
    丫丫对这个反应一点都不意外。
    “因为她的爱人和孩子在第三个时空。在她原本的时空里，她的身体，也就是你现在抱着的这个，当时陷入了重度昏迷，可能时间进度不一样，我们也不清楚为什么，我们要是知道的话也不至于被逼成这样…总之，她的身体昏迷了一个月，她却已经去到第二个时空10年了，孩子都快7岁了……”
    “你到底喝多了还是喝少了？”
    “…什么意思？”
    “编得这么圆，不像喝多了，说你喝少了吧…你又这么能编。”
    “…那我接着编？”
    “继续继续，我倒要看看。”
    “看吧，别后悔就行。”
    顾见贤突然轻笑一声，一口咬住了丫丫的唇。
    “怎么办？又想干你了，要不干完再编吧？正好醒醒酒。”
    “…你不疼了？”
    “别他妈提这个事儿，姜自韵，以后除非我提，你敢提一次我就干你一次！”
    “我不是姜自韵。”
    “哦哦，我忘了，你不是，你继续，外星人，比起睡你我对接下来的故事更感兴趣。”
    “嗯。说得好，我喜欢【外星人】这个称呼。”
    “……”
    “她来到我的时空的时候我20岁，两年时间我基本掌握了【时光机】的所有研究资料和理论，可是我还是不想来这个时空，因为我挺舍不得她的，哎…”
    “她真的很好，像我的姐姐一样，我从出生就被扔在了孤儿院门口，3岁被领养，6岁的时候…养父母有了他们自己的孩子以后，就把我扔回孤儿院了……可是她说我只要来这个时空，就有父母和舅舅了，舅舅倒没什么，还是表的，可是父母太诱人了，我实在太想有个家了…”
    顾见贤的呼吸明显滞住了，丫丫感觉到他环绕在她腰上的胳膊也跟着僵了几分。
    “我就答应了，也不算答应，因为她没有求过我，她只是把她的突发奇想告诉了我，她其实也挺奇葩的。”
    丫丫说到这里，像是想起了白气球的样子，眸光染上了笑意。
    片刻后，她往顾见贤的怀里蹭了蹭，再开口，又是一声低叹。
    “我…真的太孤独了，我受够一个人的日子了，你知道她的爸爸妈妈多爱她吗？”
    至此，声音带上了哭腔。
    “我离开基地之后就回了家，只生活了一个星期，我就知道他们就是我的家人，别管我是不是真正的姜自韵，他们就是我的家人！我要的就是这样的生活，我这辈子都不想跟他们分开了！”
    她抬起朦胧的泪眼，看着男人因为震惊而惨白的脸，握住了他紧紧掐在自己腰上的手。
    “你信不信都无所谓，你把我关起来或者上交给某个组织，我也无所谓，除了那一点点亲情，我什么都不在乎，我早就累了，要是因为你，让我失去了现在拥有的一切，大概也是我的命，我认了，最坏就是死，或者消失，如果真的像张玖龄说的这是命数，我也想看看老天或者上帝接下来的安排，他们乱来我也乱来…”
    “毛主席不是说了吗，【与天奋斗，其乐无穷】，他们想把我搞疯，我就疯给他们看。”
    “跟上帝一起发疯，听着都很有意思吧？”
    “最好他按下重启键，让全世界跟着一起消失，反正都是他的游戏，肉体毁灭了说不定还能去新的维度待着，怎么也比当代码强吧？”
    “我知道我这个想法很自私，可是你看看我们生活的世界，每天在发生多少罪恶？早他妈该灰飞烟灭了，在这样的维度生存，只会让灵魂越来越脏，谁也逃不掉，只要在粪坑里迟早都会变成蛆，除非离开粪坑…这就要讲到我刚刚说的【命数】了，我不认为在欲望的驱使下，这个世界上有真正命好的人，人都在为了不断满足心里的欲望活着，欲望满足不了会痛苦，一旦满足，就会更痛苦，所以没有人真的【命好】，只要是人，就不可能命好……我不知道姜自韵为什么这么选，陆怀周是很好，可是真的值得吗？明明都是假的，眼睛能看到的，舌头能尝到的都是假的，为了这些虚无的东西，甘心当作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发生过？我不理解，除了父母，没有人值得我这么做，我真的不理解…”
    “…陆怀周？”
    “睡觉吧，”
    丫丫摸了摸顾见贤的脸，无视他眼底的风暴和惊愕，声音透着疲惫，
    “我困了，只要靠肉体活着，我就会困，会渴，会饿，会想要亲亲你，会心碎，会痛苦，就是不会开心，我这么活着，跟在地狱没有分别，你要是信了我的话，你也等于被拉进地狱了，你要是不信，说明你【命好】。”
    丫丫说完就勾起唇角，慢慢闭上了眼睛，丝毫不在意这个世界是否会因为她煽动的翅膀而产生毁天灭地的风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