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咯咯咯”村里的鸡打鸣了。
    夏澜月随着叫声醒来，摸摸自己的头，已经不发烧了。
    她坐起来，伸了个懒腰，打个哈欠，然后一阵干呕。
    不是因为药的后劲，而是空气里的臭味！
    村里人大小便用的都是马桶，田广家也不例外，使用过后把粪水倒进后院外的粪坑里，收集起来浇地用。
    平时也还好，就怕遇到今天这样的北风天，那臭味随着风一阵阵的飘过来，恶心地让人窒息。
    夏澜月闻闻自己的衣服，又闻闻手臂，感觉哪哪都是臭的，她恨不得立马去洗个澡，把身上的味道洗掉。
    出来到院中，戴佑的屋门紧闭，应该是没有起来。夏澜月在门外转悠了两圈，依然不见戴佑出来。索性找点事情打发时间，喂鸭？喂鸡？圈里太臭，她不想靠近。浇水？水？她这才想起来，几日没有洗脸了，决定还是先洗洗脸吧。
    就在她弯下腰时，水中映出一张陌生的脸，吓她一跳，她不自觉地向后撤了一步。
    这人是……她？
    夏澜月到现在为止，都还不知道自己长什么样子，确切的说是戴汐月是什么样子。她想看这模样又有点害怕，“怕什么怕，以后这就是我的模样了”，她给自己鼓了鼓气，好奇地看向水面。水中的她，鹅蛋脸，杏眼弯眉，面容恬淡且温和，年龄约二十的样子。“确实很漂亮啊”，夏澜月忍不住夸赞出声音。
    只是……这头发乱的好似个疯子！她这几天就这副模样来着吗？！
    天啊！她这么邋遢的吗？！她不敢相信。
    想起昨日田宽看她发呆也许是因为她的鸡窝头吧？想到这，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起的真早啊”，身后，王翠拉开屋门走出来。
    夏澜月转身和王翠打招呼，“王婶早”。
    “不用照啦，你这相貌啊，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大户人家的姑娘就是不一样啊。”
    “王婶过誉了，而且，我也不是什么大户人家的姑娘”。
    “哎，婶子当你自家人，你还跟婶子绕弯子，你这气质样貌，服饰打扮，那都是顶好的”。
    夏澜月不说话了，只低头笑笑。
    王翠见夏澜月不说话，转身回屋，捧着件淡蓝色的衣裳走到夏澜月面前，“你衣服脏了，换上这身吧，这是婶子年轻时候的衣服，洗干净的。”
    夏澜月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衣服，粉色罗裙已经泛着淡淡的灰色了，确实挺脏的。
    “别看了，换下来婶子给你洗”，见夏澜月没有接，王翠以为她不满意，“这样式是过时了些，但是这是婶子最好看的衣服了。”
    王翠最好看的衣服，那一定也是她最珍惜的衣服，夏澜月听她这么说更犹豫了。
    “你嫌弃啊？”王翠看她迟迟不接，有点不高兴。
    “不是，衣服很好，就是我想洗个澡再换上”。
    “哎呦，洗澡啊”，王翠皱了皱眉，面露难色。
    “怎么了？”夏澜月不懂，这里洗澡难吗？
    难，还真难，王翠跟她讲了她才明白，这里男人洗澡简单，直接河里游一圈，出来也就干净了。可是对于女人来说，就有点麻烦，在家放个大桶，烧些热水倒进去，折腾下来也得两三个时辰了，也有妇女为了省事晚上偷偷去河里洗，但免不了被个别男人偷看到。
    夏澜月无语的张着嘴巴，虽然但是，“还是在河里游一圈方便快捷”。
    “啊？”王翠没听清她说啥。
    “没事，王婶，这衣服我收下了，下午我从镇上回来了，再换”。夏澜月说。
    “你去镇上干什么，不是说好了让你叔去嘛？！”
    王翠的劝止是她已经想到的，只是她去镇上是有目的的。
    “在家呆着也是呆着，出去活动活动，好的也快。正好跟着田叔去认认路，以后我也能去镇上了”，夏澜月笑笑。
    王翠打量着澜月，觉得精神状态不错，出去也没坏处，就不再反对了，“行吧，正好今天有集会，你们一起去吧”。
    然后趁着其他人没醒，两人去了夏澜月的屋子，她换上王翠的衣服，王翠帮她梳理了一个简单的发髻，整理好后，王翠打量着她，直感叹漂亮。
    夏澜月透过镜子，她看到王翠盯着她头上玉石发簪挪不开眼。夏澜月笑笑，没有说什么。
    戴佑今天起的有点晚，王翠去敲门他才醒。夏澜月凑过去想问他些事情，他像有意躲着似的，总在人堆里站着。终于，夏澜月见他去院子里喂鸡，赶忙跟过去，他竟然把手里的豆子往夏澜月手里一塞，转身要去熬药了。
    “站住”夏澜月冲他一吼。
    可是声音太大，反倒引来田叔和王婶的注视。夏澜月尴尬的笑笑，然后没再继续说什么，眼看着戴佑又跑进灶屋，没了机会。
    “看你能躲到什么时候，”夏澜月喃喃自语。
    吃过饭，田广就去了儿子家借骡子车。
    夏澜月凑到戴佑旁边，挑着眉问，“我要跟田叔去镇上了，你去吗？”
    戴佑并没有因为她不听劝告而生气，反而平静的思考了下，“去。”
    然后戴佑把药端给她，她赖着不喝，在戴佑严肃的说明了“不喝完不许出门”后，夏澜月才一口气喝下它。
    其实夏澜月就是逗逗他，她知道让自己快些好起来非常重要，只不过这样，又让戴佑主动掏出一块糖。
    夏澜月看看他纸包里的糖，还有五块。“走，镇上买糖去”，说完朝他一勾手，然后往门外走去。
    院门外，田广已经回来了，车上还载着阿祥。
    阿祥见到夏澜月今天的模样，直夸她，“月姨娘今天真好看”。
    夏澜月忍不住笑出声音，她是真挡不住这句夸。
    夏澜月观察这骡子车，这车看起来挺简单，两个轱辘一块板子，板子边上长出两个木棍，系着绳子搭在骡子背上，就是骡子车。
    王婶要下地干活，就不跟大家一起去了。
    夏澜月在戴佑的搀扶下，上车坐在中间位置。戴佑接着一个跨步，也迈上了车，为了保持平衡，在夏澜月对面坐下。似乎是觉得尴尬，他余光扫了夏澜月一眼后，不露声色地扭过身子，面朝车后坐着了。
    夏澜月也当什么都没看到。
    “阿祥早上吃的什么？”夏澜月扭过头跟阿祥说话，此时的阿祥正坐在车头，玩着缰绳。
    “吃的鸭蛋，”阿祥转过身对夏澜月说。
    夏澜月点点头，今天早上阿祥没来，家中唯一的一颗鸡蛋落到她的碗里，这里的鸡鸭是吃野谷子长大的，下的蛋也好吃。夏澜月吃了一个不过瘾，想着去了镇上再吃个够。
    “坐稳喽，出发啦”，田广喊道。
    “好”，夏澜月应声。
    几个人坐在骡子车上，慢慢悠悠的向古泾镇前行。
    这车速度比走着稍快那么一点点，也不稳，就是图一个不费人的脚力。夏澜月第一次坐骡子车，觉得挺新鲜的，一直左左右右看个不停。阿祥想扭过来跟夏澜月玩，可是车太小，他挪不过来，田广怕他掉下去，就不让他再乱动了。
    “月姨娘，我们今天会买糖吗？”阿祥扭过头问。
    “当然啦。”
    “太好了”，阿祥开心的笑着。
    “哎，小孩子不能随便要东西”，田广责备阿祥。
    “没关系的田叔，”夏澜月说，“不是多贵的东西。”
    “手里有点钱不容易，你这看病还要钱呢”。
    “没事的田叔，我有钱。” 夏澜月轻松的说着，“田叔，你还需要啥，一起告诉我，去了镇上，我买给你”。
    田叔听到她这话，就笑笑，“啥也不缺，你可别乱花钱了。”
    “嗯”，夏澜月想到田叔会这么说，她也索性不问了，去到镇上先看看店铺，再决定买些什么，等买来了，不好退，他们就必须收下了。
    骡子车在乡间小道走着，周围是种的良田。突然，阿祥指着一片麦子地，激动的跟夏澜月说， “月姨娘，快看，这边是我家的地。”
    夏澜月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金灿灿的一大片，眼看就到了收成的时节了。
    说起自家的麦地，田广脸上露着喜悦之色，话多到讲不完，他家有二十亩地，十五亩种的粮食，五亩种植苎麻，这几年风调雨顺的，粮食收成好，交过税后，手上余下的粮食多点，日子才见点起色。今年粮食长得好，接下来有的忙了。
    “这麦子该收了吧？”夏澜月问。
    “就这几天了，”田广笑着说。
    “我跟你们一起下地，人多干的快。”
    田广听她这么说，脸扭向一边笑了笑，可能是在笑她不像是会干农活的人吧。
    她确实没干过，可是那不代表学不会。
    阿祥也跟着凑热闹，“我也一起。”
    夏澜月摸了摸他的头，“阿祥真厉害啊”。
    阿祥被夸得摇头晃脑的。
    这平板车本坐一会儿还好，坐久了硌的屁股疼，夏澜月小心翼翼的挪了下腿，想换个姿势，可还是不小心碰到了旁边的戴佑。戴佑又默默向旁边挪了挪，本来就已经贴边，更是没地方可以挪换，他干脆用手一撑，腿一抬，翻身下了车，在地上跟着走。
    夏澜月看着脸别向一侧的戴佑，想着从刚才起他就没再看过她一眼，心里不禁泛起嘀咕，他这是怎么了？嫌弃她？还是在生气？
    夏澜月盯了他一会儿，想不明白索性不想了，她把屁股往车中间挪挪，这下正好地方大了，腿能够伸展开了。
    “要不要过来坐，”夏澜月对着阿祥说着，然后拍了拍她旁边的位置。
    “要”，阿祥开心的坐过来，然后小家伙的嘴，就像关不住的话匣子，不停的说。
    “月姨娘，这地里好多野豌豆，鸡可爱吃了”
    “我在这地里抓过这么大一只蝈蝈，送给了阿荷。”
    ……
    阿祥一直说，夏澜月附和一直点头，直到到了镇上。
    “哇，古泾镇果然不一样啊”，夏澜月感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