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到市里任教之后，张不凡没有遇到任何刁难。大家心里都清楚，一般暑假调动还能算是正常的，春节后调动，基本上都是有些背景的，而且得花钱，数目应该还不低，否则搞不定，这起码说明，调动者家的权力和财力是有保障的，为难这样的人就不明智了。
    而且这里有一个领导，正好是张家世交陈老师的学生，陈老师还特意在开学时亲自送张不凡来，在这个领导面前介绍了一下张不凡，把张不凡的优点列了个遍，张不凡这时才知道自己在陈老师心里的形象如此完美无缺，心里感激和惭愧得很。
    仔细想想，当学生时还是太年轻了，陈老师平时对他很好，而他却因为她的一些言行，就否定她，从来没想过她是把他当成很亲的后辈，才会这么恨铁不成钢的要求他。
    为什么，人总是需要在经过社会的磨砺之后，才会懂得感激？
    熟人的面子容易起作用，刚好在一次开会时，会议室电脑出了故障，那个专职电脑教师在那里忙了一阵，满头是汗却没能解除故障，陈老师的学生推荐张不凡上去处理。
    张不凡牛刀小试，三分钟之内居然让电脑正常运作，会议得以正常运行，这也让全校老师刮目相看，正好有张不凡在校时的校友，简单说了一下之后，众人才知道他还得过各种不同类型的奖，所以都认可了他。
    由于学校大，人员多，管理方面比乡镇更轻松，大家各司其职，老师们也不象乡镇的其他老师那样，互相盯着，经常串门，大家除了见面打打招呼，基本上没有多少来往，张不凡没有了那种被放置在显微镜下审视的感觉，心态上也放松了不少。
    虽然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各种倾轧和争夺也不会完全远离，但是对于张不凡来说，没有那种被紧紧盯住的感觉，这已经非常不错了。
    随着时间推进，张不凡渐渐找回了自信，也恢复了一些原先的活跃。当然了，这种活跃不能跟学生时代比，学生时代活跃不需要任何附加的东西，有充分的自由，这时的活跃，由于身份的羁绊，得小心一些，不至于太刺眼才行。
    市五小离市委大院的宿舍楼不远，张不凡经常从这里经过，可惜文老师家的宿舍并不在街边，距街边隔了一幢楼，他每次上街，会特意走到一个可以见到文家套间阳台的位置，远远的往文家阳台方向看，每见到阳台上晒着的熟悉衣服就会怦然心动。
    有一次星期天时，还看到了正在晾衣服的邱素萍，尽管距离远到面目都看不清，但那熟悉的身形还是让他瞬间整个人变傻，他想着以后的日子，一定要定期到这里来，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默默地傻傻地看一看她，一直到她离开这里……
    他了解邱素萍的脾气，还了书后，恐怕就把他从朋友的圈子里划走了。
    但他还是想要见到她，他在那一带转悠时，总盼着能跟邱素萍来一次意外重逢，然后想办法说几句话，试探一下她的态度。
    但是人生就是这么怪，你希望遇到的人，她偏偏就不出现，而害怕遇到的，倒是可能不期而遇。
    比如，有一次他就看到了文师母，他下意识地赶紧躲进了旁边一家杂货店，事后才后悔，觉得不用那么心虚，应该借这个机会打个招呼的，至少间接让邱素萍知道他来到了五小。
    开学一个月左右，学校接到一个通知，由于安全原因，师范毕业生原定到乡镇实习的，现在准备安排到市小学实习，市五小也是其中的一所实习学校。
    不少老师猜测说，其实所谓安全原因是借口，主要原因是这批毕业生中，有几个是市里有影响力的人物的儿女，不想让人家到乡下受苦，才找出这么个借口。
    一周之后，实习生就下来了。
    周一下午为了迎接实习生的到来，还特意召开了全校教师会议。
    校长说，这次到来的实习生有三十六人，像往常一样，四个人一个实习小组，共九个小组，经研究决定，全部分到同一年级，学校决定是从四年级四班开始，到四年级十二班。
    老师议论了一下，全部同意。
    张不凡正好是四年级五班，刚好在实习班级之列。
    讨论完了后，实习老师也已经集合完毕，校长说：“现在，欢迎带队指导老师，银城第一笔朱朝吾老师，以及所有实习老师来到会场，大家热烈欢迎。”带头鼓起掌来。
    这大出张不凡意外，他不无夸张地哇的大叫一声，跟着使劲的鼓掌，掌声非常有力响亮，几个年轻人看他鼓得起劲，也笑着猛鼓起来。大家被这份气氛感染，也鼓得非常带劲，整个会议室掌声如雷。
    掌声中，潇洒的朱朝吾首先出现在会议室门口，微笑着一边朝众人挥手致意，一边走入会议室，后面跟着一连串学生，在热烈的掌声中一个接一个，精神抖擞地进来，自动在主席台一侧上列队，列好队的都自动加入到鼓掌行列，所以掌声经久不息。
    兴奋之后的张不凡，马上想到了一件事情，朱朝吾担任九六级两个班的文选课，其中一个班就是……难道？
    愕然、害怕，却又隐隐地期待！
    心开始狂跳起来。
    等到第三个学生进来时，张不凡感觉自己要窒息了。
    进来的，是他非常熟悉的女生李婷——邱素萍永远的同桌兼死党。
    而为了便于管理，到一所学校实习的学生都是同一班级的。
    张不凡脑袋 顿时变得一片空白，眼前的一切感觉不可能发生在现实中，而只会发生在梦里——尽管他也期待过这个，但不相信会有这样的巧事发生。
    可它就是发生了，现实有时比梦幻还要离奇。
    当最后一个学生出现时，几个年轻男女老师情不自禁地哇了一声，睁大了眼睛。
    而张不凡，手早就停了下来。不是不想表示欢迎，而是害怕自己没有欢迎的资格。
    这最后一个学生不是别人，正是邱素萍。
    邱素萍优雅地微笑着，一看就知道她是个有舞台经验的人，步态得体，不慌不忙，她显然没有注意到下面的张不凡，所以笑得甜美自然。
    全部到位之后，掌声才渐渐弱下来。校长道：“要不，让带队的朱老师先讲几句话好不好？”
    众人鼓掌欢迎。
    朱朝吾点点头，笑道：“大家好，我记得林语堂先生有一句话说，演讲应该象女士的裙子，越短越好，所以我只让我的演讲穿一件超短裙，迷死你们大家。”
    大家哄堂大笑，都觉得朱朝吾银城第一笔果然不是浪得虚名，够幽默。
    “不管是否来去匆匆，这里都会留下我们深深的脚印。我叫朱朝吾，可以理解为朝着真正的我而去，也就是做真实的我的意思，谢谢大家。”
    众人哄笑一声鼓掌。
    校长道：“接下来各位实习老师用一分钟时间介绍一下自己，好不好？”
    众人齐声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