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不凡也非常震惊，不过在这样的场合，他没把这样的震惊表现出来，免得吓到了这些实习生，很淡定地听着。
    一个学生举手发言，说：“可是，我们不是应该向英雄们学习他们爱祖国爱人民的高尚精神吗，难道要我们面对敌人的时候，什么也不做吗？”
    邱素萍说：“为国而战是军人的义务和责任，也只有军人才有能力进行武装对抗，如果把本该属于军人的责任转移给平民来承担，平民成了武装人员，就得替军人牺牲，这本身就是不公平的，更何况，儿童的能力决定了他们无法承担起战争责任，能起的作用最小，风险最大，更不应该介入战争。”
    一个男生说：“老师，你是想让我们做卖国贼吗？”
    邱素萍有点着急了，说：“不介入战争，只是因为能力不够，怎么就成卖国贼了，再说，你们这么小，真把这么大一个国家给你卖，你也卖不出去吧。”
    大家哄笑一声。
    那男生说：“有老师说过的，面对那些侵略者，不反抗就是汉奸卖国贼了。你叫我们不反抗，不就是让我们当汉奸卖国贼吗？”
    孩子们起哄地笑起来。
    邱素萍道：“但参加战争就是爱国吗，我认为不是。战争是政治的延续，政治往往是由政客来操纵的。政客则是世界上最不值得相信的一个群体。要知道很多政客发动战争，不是为了正义，只是为了利益。”
    “那如果是好的那一边的……”一个学生说。
    “你想说的是正义的一方对吧。”邱素萍问。
    “是的。”
    “首先，谁也不敢保证参与战争的性质，参战的任何一方，都会告诉人民自己代表着正义，这样才能鼓动人民参与战争，不会有人宣传说我们是属于邪恶的一方，不要说别的，你们同学打架，都能找到打架的理由对吧，前两天，王武同学跟刘力同学就打了一架，是不是啊。”
    同学们哄笑开来，看向班里的两个男生，两个男生面红耳赤。
    “当时，老师找你们时，你们是不是都说自己更占理啊，王武说，是刘力斜眼看他，惹他生气了才打的，凭什么要斜眼看人？刘力说，他哪只眼看到他斜眼看人了，明明是王武先骂他，他才生气的……”
    两个小男生有幸成为案例，不但不觉得丢人，还互相挤眉弄眼扭身体，非常开心，引得同学们爆笑开来。
    “你们看，同学之间的小矛盾，也可以各执一词，国家与国家之间的战争，消耗的是整个国家的资源，发起战争的人当然更加要找出正当理由为自己宣传，以取得国内民众的支持，就拿日本来说，他侵略别国时，跟本国人说的不也是要进行大东亚圣战吗？难道他会傻乎乎地说，大家跟着我去当强盗杀人放火吧，以后可以一起订在历史的耻辱柱上，让全世界的人永远唾弃我们。会这样说吗？”
    大家又笑起来，齐声答：“不会。”
    “对，不但不会，直到现在，他们还有很多人不肯承认在战争中的罪行呢，是不是啊。”
    “是。”
    “所以，任何战争动员，都会把自己一方说得冠冕堂皇，但是这只是一种宣传策略，事实也许并不一定如战争发起人所说的那样，可能你热血沸腾地投入战争，其实只是被宣传骗了而已，象那些日本兵，他们中的绝大部分人未必就是坏人，但因为受了军国主义的欺骗而已，甘心为此牺牲，从某种意义上说，他们也是爱国主义者，只是他们爱的是自己的国家，爱的是他们的天皇，是吗？”
    小学生们齐答：“是。”
    “我的意思是，只要是为国而战的军人，都无可指责，因为为国家而战，就是军人存在的意义，但儿童呢，有什么责任参与战争？”
    喧闹声在降低，同学们都开始了思考。
    “说到这里，我跟大家再说一件真实的事，二十几年前，有两个相邻的国家，原本亲密如兄弟，大哥国家曾以举国之力，帮助弟弟国家赢得了一场持久的对外战争，可弟弟国家胜利后，随即就跟大哥国家翻脸了，赶走大哥国家的侨民，杀害大哥国家的边民，在双方边境上不断制造冲突，这让大哥国家非常愤怒，发动了一场教训性质的战争，越过边境教训弟弟国家，目的不是为了得到弟弟国家的土地，而是用战争解除威胁，弟弟国家则认为大哥国家侵略了他的领土，于是双方进行了一场殊死较量。”
    战争果然是孩子们感兴趣的东西，大家都被吸引住了。
    大家相看一眼，都知道她要说的是什么战争。
    “大哥国家虽然越境作战，但不想占有弟弟国家的土地，一开始还是想把战斗局限在军人之间，对弟弟国家的老百姓非常友善，看到他们伤病的就无偿救治，饿了的就给粮食，可是，他们得到了什么回报呢？往往是，当他们转身离开时，背后就响起了枪声，很多战士还没弄清楚是怎么回事，就倒在这些老百姓从背后打过来的黑枪下。”
    学生们发出一声惊叫。
    “这些持枪杀人的人，有妇女，有儿童，为什么，因为弟弟国家认为自己被侵略了，所以号召国人发动全民战争，也就是通俗上说的人人皆兵，每个人都必须拿起枪杆子，给侵略者沉重打击，否则就算是通敌卖国，哥哥国家因此损失了很多战士。同学们，在这个时候，哥哥国家军人是为了保护自己，向开枪的人开枪，还是因为他们是妇女，是儿童，而选择原谅他们？”
    “当然要开枪了。”
    “是啊，当你的背后响起枪声，你的战友成片倒下，你看到杀他们的凶手，却是一个少年儿童，这时你该怎样选择，杀了他，你算不算残忍，什么都不做，乖乖让他继续杀人，你算不算仁慈？”
    “不算，不算。”同学们异口同声。
    “那么，我再问你们一句，当我们在放声歌唱二小放牛郎时，你们又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仅仅是王二小的英勇和鬼子的凶残吗？你们还会想到别的吗？”
    同学们被问住了，老师们也吓了一跳。一会儿，大家开始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说什么的都有，邱素萍也没有阻止，任他们自由讨论。就连几个实习老师，也对于这个论题颇感兴趣。
    下午，张不凡刚刚从午休中醒来，突然宋海走来，很紧张地转告他赶紧到校长办公室去。
    张不凡匆忙赶到时，发现校长和他班上的四个实习老师都坐在办公室里，校长脸色不是太好看，平时还算和气的脸，此时阴沉沉的，办公室的气氛也有些压抑。
    见张不凡进来，校长只是点一点头，示意他坐下。张不凡坐下，看看四个实习老师都一脸凝重，低着头，也没朝他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