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朝吾吃了香蕉，到里面卫生间洗洗手出来，不急不慢道：“怎么，就没有什么要问我了吗？工作一切顺利了？”
张不凡听他话中有话，本来没有勇气问的，也鼓起了勇气：“朱老师，听说邱素萍要参加普通高考？”
朱朝吾点头：“对呀。”
“这可真是，够大胆的，要高考，偏偏报了师范。”
师范的教育目标跟普通高中是完全不一样的，一个是面向就业，一个是面向高考，想要高考而报师范，这也太特别了。
“是啊，保险起见，是应该到省城音乐学院附中就读的，可是最后放心不下留在了身边，可是这里没音乐附中，而普通高中采用的都是制造高考机器的教育方式，可能会磨掉她的艺术灵气，最后拍板选择了师范，当时其实也挺犹豫的，宽松的环境看起来到处都是路，但也容易让人迷路，有些所谓的天才，在宽松的环境里就迷失了。”
张不凡心里有些酸涩，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也属于朱朝吾嘴里的这类“所谓的天才”，算不算迷失，他说：“看起来，邱素萍并没有迷失？”
“知道为什么吗？文师母有一个梦想，就是成为鲍惠荞那样的女钢琴演奏家，可惜动乱让她错过了涨琴的黄金年华，成了她永远的遗憾，当发现邱素萍在音乐上的天分比她还高时，就把这个梦想转移到了邱素萍身上，邱素萍也热爱音乐，愿意承载这个梦想……”
张不凡心头一震，知道邱素萍很强，但不知道她的梦想这么大：“所以说，邱素萍是带着她和她妈妈的梦想去的师范？”
“对，好在钢琴专业文化分要求较低，但如果没有一定的自我控制能力，也不容易达成的，庆幸的是，她看起来是比较任性，但一直知道自己的目标在那里，从来没有迷失过。”
其实张不凡很清楚，朱朝吾在这里面的作用应该不小，他是一把大型的伞，罩住了邱素萍，保证了她的路的方向。
“是文老师决定让她读师范的吗？”
“是啊，文老师做事不拘一格的作风一直没有改变过，走这么一条从来没人走过的路，除了他，恐怕没有第二个家长有这样的勇气，当时家里一片反对之声，但是事实证明他是对的。在专业考试时，大家都觉得她跟其他考生不一样，很从容成熟，没有任何怯场，其他考生很难获得这样的气质。”
“可是文化分，有把握吗？”
“这怎么说呢，我们给她前几年的试卷，完成度都还不错，都大大超过了这几年的文化成绩的合格线，最主要是语文，基本上都是优秀。不出意外的话，我认为不会有太大的问题的。”
张不凡点点头，邱素萍的语文基本功比他扎实，文字能力不弱于他，这点他是深有体会的。
“现在让她稍为犯难的是，她妈妈希望她尽量去中央音乐学院，而她外婆则认为省音乐学院也一样可以有不错的发展，因为她外婆本来就是音乐学院的退休教师，而据说学院有一位海归的年轻钢琴教师，水平非常高，不虚中央音乐学院的老师。”
“可是，她在师范读书，学校怎么会批准她去参加高考？”张不凡记得以前有人说过，他们这种拿国家助学金的公费生，毕业必须从教两年以上才能参加高考。
“这不是问题，学校还巴不得她去呢，现在教育搞改革，要广泛提高教师的学历水平，小学老师需要大专以上学历，大批师范学校面临停办转型，我们师范也接到了转型通知，打算停止招收师范生，改成高中，而邱素萍能在转型之前参加高考并且顺利考取的话，就是一个活广告。”
“可是，邱素萍成绩不能算是他们教出来的吧。”
“人们哪里会追问是由谁教的，只知道是这所学校出来的就行了。各种专业考试都排省内第一，这个活广告打出去，得有多大的杀伤力啊，你说学校能不批准吗？”
张不凡强颜一笑，说道：“也是，怪不得，她上课那么大胆……”
“你说的是上课超纲的那件事吗？邱素萍之所以这么大胆，倒不是因为明知自己不会从事这一行，她还是很喜欢跟这些学生呆在一起的，也希望能在这里留下一个脚印。不过她确实没有考虑周全，你不要以为校长是小题大作，幸亏他开明，不然这事可能还会闹得大些。”
张不凡心念一动。
朱朝吾道：“那天你来问我的事，现在弄清楚了没有？就是，为什么邱素萍对你目前是这态度……”
张不凡点点头，又摇摇头，说道：“算是清楚了吧。”
“说说。”
“其实，我觉得她多虑了，就算她不参加高考，我也明白我们两个人差距很大，不会纠缠她的，但是，至于连个普通朋友也做不成吗？至于连普通同事的交流都不愿意吗？”
朱朝吾皱一皱眉：“这就是你所弄清楚的？”
张不凡说：“是。”
朱朝吾失望地说：“你觉得她是因为担心你纠缠她，才故意疏远你？张不凡啊，在乡下的这点时间，让你自卑成这个样子了吗？！”
张不凡说：“可是，如果不是这个，又是因为什么？”
朱朝吾道：“真要把话说得那么清楚吗？好，那我告诉你，因为两个字。”
张不凡心头一震，紧张得心头咚咚直跳，竟不敢问是哪两个字。
朱朝吾看看他，淡淡地摆了摆手，说道：“嗨海，紧张什么，是不是听到两个字就自我膨胀了，刚才还自卑，现在就膨胀，果然不愧是热胀冷缩之王。知道这两个字是什么吗？不知道的话，就先想清楚，知道了，就来告诉我。”
说着，把一本东西放到茶几上，说道：“自己先想明白吧，我走了。”
张不凡送朱朝吾离开，把门关上，坐到沙发上，咀嚼着他的话，想着期待值是什么意思，这时才注意到茶几上有本东西，拿起来看时，原来是一本成人高校招生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