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议论声中，张不凡镇定地站上了指挥台，背向观众，双手放平后，做出一个轻轻下压的准备动作。
    就连台下的观众，也受到了这个动作的引导，议论声顿时消失。
    显然，这位仓促上阵的年轻指挥马上要开始他的表演了。
    大家都非常好奇这个表演究竟会怎么样，包括邱素萍，张不凡在音乐方面的天赋她是清楚的，也已经多方得到了印证，可是指挥方面，她从来不曾见识过。
    不过她了解张不凡，如果不是认为自己能够胜任，他应该是不会冒险上台的，他不是甘心被人当作笑料的人，只想成为最闪光的那个焦点。
    不知怎么搞的，她心里咚咚的跳起来，比自己登台还紧张。
    主持人报幕，跟音乐学院一样，第一首是四渡赤水出奇兵，报幕之后，朗诵了一段里面的歌词，然后退到幕后。
    大家都注意看这个小指挥接下来怎么处理，最好是闹出点什么笑话来，也好给单调的比赛增加一点乐趣，却见他做出一个很标准的预备动作。
    这动作，让人觉得有点靠谱，因为他完成得轻松自然，身体非常自然放松，一下子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收过去了。
    动作有模有样，邱素萍反而更紧张了，心咚咚地跳着，轻轻地握起了拳头。
    却见张不凡一侧身朝向乐队，指挥棒仿佛能说话一样，朝乐队轻轻一点，乐队的人都点头回应，就见他停了片刻后，指挥棒轻快地一扬，空中稍一停顿，往下一划，非常潇洒地把前奏音乐引了出来，然后随着指挥棒的起伏行进，配合得妙到毫巅，仿佛这些音乐，是从他的指挥棒划出来的一般。
    而他的指挥动作，放松柔和自然灵动，根本看不出他只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学生。
    下面掌声自发地响起来。
    邱素萍长舒一口气，很是开心。
    白莎莎哇地叫了一声说：“他好帅啊，好老练啊，不会真的是学生吧，看着就不像。”
    宋扬不满地说：“白莎莎，你别老是大惊小怪行不行？”
    “反正我觉得这个指挥不错，徐老师，是不是？”
    徐老师答道：“嗯，看来是挺老练的，不过这一部分指挥难度比较低，还很难说。”
    前奏即将结束，大家专注地看着张不凡的下一个动作，看到他身体转向女领唱，指挥棒漂亮地划出一个弧圈，再一挑，接一个韧性十足的动作，把女领唱给带了出来。
    女领唱先是辽远而宏阔，并渐渐转为深沉和甜美：“横断山，路难行，天如火来水似银……”
    此前就传言李老师是音乐学院声乐系毕业的优秀毕业生，毕业后直接被教育学院来拿走的，从这一段的演唱就能听得出来，确实功底深厚。
    而张不凡的动作优美而舒展，将歌声的意境，作出了进一步的渲染。
    这配合，绝了呀，看李老师的表情就知道，她的心里也是激动得很，所以唱得非常投入，一下子把歌曲的情绪就带了出来。
    邱素萍长舒了一口气。
    女声领唱说：“徐老师，这段的处理跟那天听到的不太一样，跟我的处理也不一样。”
    队里的男女声领唱，都是高年级声乐系学生，实力很强。
    徐老师道：“对，不一样，这个处理还是不错的，能承前启后，看来这个指挥员对音乐还是有他自己的理解的，也相当熟练，是个老手，当然了，这样处理的话，对领唱的要求也蛮高的，你可以注意一下她声音的位置，一开始声音是靠后的，慢慢共鸣点往前……”
    邱素萍暗暗高兴。
    白莎莎说：“老师，照你这么说，这也是因为李老师的能力强吧。”
    徐老师又说：“能力是一方面，但是现在看，这样处理应该是有指挥在主导，昨天就不是这么处理。不过这首歌的指挥难度在轮唱部分，你们可以注意一下，前几天他们合练时，从轮唱开始就乱成一团，我倒想看看他会怎么指挥这部分，这部分和后面的渔水情部分如果都能指挥好，后面基本就是一马平川了。”
    白莎莎说：“是啊，一开始你没有指挥时，我们在轮唱这部分也总是出错，到你指挥的时候才不乱的。”
    徐老师说：“一个指挥的优劣，主要是看关键点上的拿捏，拿捏好了，关系就清晰了，大家跟起来就轻松了。”
    说话之间，已经到了轮唱部分，这是领唱和女声小组唱的轮唱，张不凡以指挥棒专带女领唱，左手带女声小姐唱，一手负责一个声部，分工明确，有条不紊，互不干扰，所以整个轮唱部分，既清晰分明，又协调和谐，完全地统一在一起。
    白莎莎说：“这真是高级享受，我甚至觉得只比我们差一点点……”
    徐老师说：“这就看出指挥的能力了，左右手分别指挥一个声部，两手的独立性得非常强，这人要是真能系统学习指挥，那可真是了不得。乐感，节奏感，大局观，细部处理都有了……”
    看到徐老师的评价在不断提升，有人不怎么服气了。宋扬说：“你们不觉得他的动作太柔和了吗，太女性化了吧……”
    几个人齐声附和，都感觉到这个指挥水平有点出人意外，有可能威胁到了他们，所以在尽量挑刺。
    徐老师说：“这一段本身就比较抒情，而且合唱队的都是业余人员，如果我理解得没错，可能指挥是要通过适度夸大情绪，让演唱者更好地理解他的意图，别忘了他才接手，配合得肯定是还不够的，所以情绪得放出来让合唱人员明确感知到……”
    “徐老师，可能他碰巧就是这样的风格而已，你是不是过度解读了？”
    “我看不像是碰巧，他的乐感真的很棒。”徐老师是老艺术家，艺术方面的直觉是天生的。
    说话间，轮唱部分已经在张不凡轻柔的动作下收尾。接着，张不凡动作略一停顿，迅速转向乐队，轻快的将指挥棒一挑，下面的音乐风格马上改变，如张不凡的动作一般，显得跳跃而热烈。
    随即他面向合唱团，又是一个弹性十足的挑的动作，开始了那一段着名的军民渔水情：“亲人送水来解渴，军民渔水一家人……”
    男声，女声，轮唱，指挥棒的每一下变化，仿佛都藏着无限魔力。
    “宋扬，看到没有，这下不女性化了吧，跟你弹钢琴时一样热情洋溢，我都开始担心指挥台的质量了。”白莎莎笑着说。
    邱素萍差点没笑出来，白莎莎这样一说，还真有点这么回事，都一样张牙舞爪。
    原来，这一段配合歌曲的情绪需要，张不凡的指挥确实热烈奔放，动作和神态跟宋扬弹琴时很像，幅度大，还摇头晃脑。
    合唱者的情绪，这时也全都被带得非常饱满。
    宋扬不作声了。
    接下来，指挥的动作变得坚定而沉着，雄浑的男声领唱随之出来：“战士双脚走天下，四渡赤水出奇兵……”这一段里，张不凡的动作幅度收敛，指挥的动作也变得比较轻，像是只是跟着领唱走。
    徐老师再次露出了吃惊和赞许的神情。
    白莎莎说：“徐老师，这一段他好像不怎么指挥啊，倒像是他在跟唱歌的人跑……”
    徐老师道：“厉害就在这里，所以说他够成熟够老练，领唱的雷一鸣是个专业演员，对歌曲有自己的理解，这时候指挥选择不去控制他，而放手由他自由处理，说明指挥懂得如何收放，一天时间能够配合到这个程度，这个指挥的音乐天份非常高。这样的人为什么不考我们音乐学院呢？可惜了。”
    白莎莎啧啧连声说：“不读音乐学院都这么厉害了，读了还了得？”
    宋扬不满道：“白莎莎，你属鸡的吗，啧啧啧叫得这么欢，安静点行不行？”
    白莎莎吐吐舌头，不说话了。